母女之間丨晝夜有時
長久以來都在有意無意地將媽媽的生活遺忘,拋諸腦后。那里面有我們的過去,只會提醒我們別忘記回過頭去察看、舔舐我們的瘡疤。只有將它遠遠地甩開,我們才能擁有短暫、虛假的平靜。我們也總是做得很好。
(本文首發于2022年10月27日《南方周末》)
責任編輯:邢人儼
(圖文無關)那一刻,也許她已經清楚知道昨天夜里是她和母親的最后一次相處。
妹妹也夢見過母親。她的夢也同樣令人揪心,同樣帶有寓言的味道。
那是午后,在新北,妹妹突然犯困,于是伏在桌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之間,母親走進來對她說:“阿妹呀,我走了?!比缓笏腕@醒了。
妹妹看了看手表,下午兩點二十三分。在那之前,二十分鐘以前,大姐在我們的聊天群里呼喚她,但她仍在睡夢中。更早一些,兩點零一分,弟弟給她打電話,想告訴她媽媽已經死了,但她還在睡夢中;一點五十分,弟弟第一次給她打電話,想告訴她媽媽快死了,但她還在睡夢中。她在睡夢中錯過了母親的死亡。
三點二十八分,透過手機屏幕,妹妹終于見到躺在尸袋里的母親的臉。那就像是一張沉睡中的臉,安靜又蒼白,微微沁著汗,只是眉頭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緊蹙著,那幽怨的眼神也不復存在。那樣一張臉,我想妹妹從今往后都不會忘卻。
那張臉在一天以前還散發著一絲生命氣息。一天以前,妹妹和母親視頻通話,母親氣若游絲,說自己剛吃下一顆水煮蛋,還有她感到很疲倦。那是她們最后一次通話,時間太短,甚至不到一分鐘。那天夜里,妹妹在臉書寫下了這段話:
最近常常和身邊的人談起媽媽,說媽媽的情況怎樣怎樣,好像很平淡地說著,其實我知道自己是在為之后的事先埋下種子,一顆愿意開口,愿意接受,愿意面對,肯探出頭來的種子。如果最近我一直對著你說起我的媽媽,拜托就聽聽我的牢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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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