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桃:記錄北方邊地少數民族的故事
“現代化的生活毫無疑問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在疫情期間跟拍的一位哈密的民間薩滿,我接觸他時他還在用冬不拉‘請神’,半年后我再來這里,他已經有了一個嶄新的音響。這件事讓我特別感受到了一種與時俱進,同時也意識到這種記錄的重要性”
(本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
責任編輯:周建平
2002年,32歲的顧桃第一次認真閱讀父親顧德清的著作《獵民生活日記》,揭開了少年時代一個疑惑的謎底,為何作為鄂倫春自治旗文化館館員的父親,經常會消失一段時間,等到再回家,頭發和胡子都變得老長,好像去哪里探險了一樣。
此前四年“北漂”,顧桃都沒有回家。那年春節返鄉讓他意識到父母的變化,尤其是父親,他的腿已經彎了,不再是那個在森林里和鄂溫克人一起狩獵的、英姿勃發的攝影師。
顧桃開始閱讀父親出版的《獵民生活筆記》,想起少年時代和父親一起洗照片看到的圖像:好像童話世界的冰天雪地里,有騎馬的鄂倫春族人,也有養馴鹿的鄂溫克人,在厚厚的積雪下面,埋藏著無數動人的故事。他想要回到父親曾經到訪的地方,用攝影機拍下獵人們如今的樣子,讓父親看看那些思念的老朋友。
也是在2002年,顧桃拿著父親的一封信,上面記錄著一串父親心中的人名,等到了敖魯古雅的山上,他才知道這份名單上的人有的因病去世。
好在還有不少獵人記得顧德清,他們熱情地接待了顧桃,彼時正值當地推行“生態移民”政策,獵人們將要放棄獵槍到山下的定居點生活。顧桃突然意識到,這里發生的一切不應該拍成靜態的圖片,而應該用影像的方式記錄下來。
紀錄片一拍就是八年,顧桃一連拍攝了三部作品,從《敖魯古雅·敖魯古雅》《雨果的假期》到《犴達罕》,他不但記錄了鄂溫克人放下獵槍重返森林的過程,也拍下了新舊交替時期人心的苦楚和秘密。
顧桃的鏡頭記錄下鄂溫克三代人的變遷,片中沉默的老人是遲子建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主人公的原型,被稱為“最后一位女酋長”的瑪利亞·索,她的兒子何協與森林里薩滿的后代柳霞、維加等人是第二代,柳霞在外地讀書的兒子雨果則是第三代。
紀錄片里,瑪利亞·索不愿意面對鏡頭,也不愿意說漢語,但她是片中一種精神性的存在;柳霞和維加看上去粗糙,整日喝酒抒發內心的痛苦,開口卻在討論薩達姆和伊拉克戰爭或者是德國表現主義和莫迪里阿尼的繪畫,他們的視野并非局限在森林的方寸之地,但靈魂的歸屬只能是這片土地;雨果去無錫接受免費的教育,他只有假期才能回到森林,需要重新去理解自己的族人和家庭……
森林里的拍攝條件異常艱苦,顧桃卻被這里的人和事迷住了,他白天拍攝,晚上用筆記錄著沒來得及拍下的故事。多年后他才意識到這種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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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趙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