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地理】從密西西比到芝加哥——兩座“黑色”的美國城市

上世紀五十年代,盡管不再背負著奴隸的烙印,這些黑人的后輩們以非洲裔美國人的身份如潮涌般離開“溫暖而保守”的南方村鎮前往較為“開明而寒冷”的北方城市謀生和淘金;芝加哥就是這次“大遷徙”(the Great Migration)運動的幾個重要終站之一。

密西西比 苦澀歷史已讓位于消費時代

較之美國的其他聯邦州府,所謂民主與文明的現代進程,在別稱“木蘭花之州”的密西西比,不僅沒有絲毫羅曼蒂克的意味,而且要苦澀和矛盾得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密西西比”這個詞匯對黑人而言,完全等同于種族主義與歧視。

蓄奴制尚未結束時,在密西西比棉花田里摘收棉桃的黑奴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2003年密西西比棉花大豐收,時至今天,棉花收摘和加工已經不需再用手工了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1963年,兩個白人從窗戶里看街上為獲得種族權利,游行示威的黑人青年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這是一個陰郁而沉寂的十二月清晨,我站在毗鄰荒廢鐵軌的一片雜亂墓園里,放眼望去是無窮盡的低矮棉田和漂浮其上的綿綿霧雨;“布魯斯之父”Charley Patton的尸骨就被埋葬于此。倘若剝除后人敬上的虛榮光環,Charley Patton在活著的時候不過是一個種植園奴隸的私生子,從沒上過一天學堂,嗜好酗酒,并被艱苦的生活壓斷了脊梁而早早死去??v然有著別具一格的音樂天賦,其多舛的命運與他那些皮膚黝黑的奴隸先輩和同胞們幾乎別無二致,湮滅在密西西比三角洲這片美利堅最南部的土地上。

然而如今,這個在極度的困窘和絕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氣的鬼魂,卻成了吸金的消費品,Charley Patton的墓地只是組成“密西西比布魯斯之旅”的一百多個旅游地標之一。誰又能想見一個曾以殘酷的種族歧視法規而臭名昭著的邦州,竟然能夠將被其虐待的黑人及他們因苦難而生的音樂,世易時移地轉化為賺取美鈔的利器。

當1963年6月12日身為美國有色人種促進會(NAACP)領袖之一的馬丁·路德·金在自家門口遭到白人優越主義狂熱分子的血腥刺殺時,爵士歌后Nina Simone痛苦而忿恨地唱道:“這該詛咒的密西西比。”哪怕是在蓄奴制已廢除百年、黑人民權運動蓬勃興起的當時,密西西比仍然是美國最貧困、文盲率和失業率最高的邦州之一。

旅行在密西西比,所面對的往往是Walker Evans曾經用鏡頭紀錄下的那種蕭索景象:門庭冷落的沃爾瑪超市以空曠的棉田為背景,背著獵槍的農夫靠在美式唐納滋的粉色座椅上啜飲咖啡,擁擠不堪的雞圈、銹跡斑斑的汽車和老舊的可樂販賣機隨處可見 …… 似乎密西西比“活”在一個摩天樓還未林立、高速公路和主題公園尚沒普及的美國,一個可以在科恩兄弟的電影《噢,兄弟你在哪?》(O Brother Where Art Thou?)中看到的種植園時代的、帶有濃烈南方口音的美國。

為此,崇尚“一切皆可消費”的游客和視自己為“創造消費之神”的好萊塢制片商,對密西西比簡直趨之若鶩。這里有燃燒的十字架、帶有種族歧視傾向的殺手、甜美的鄉間莊園、激發Billie Holiday(另一位爵士歌后)創作《奇怪的果實》(Strange Fruit)的私刑樹、Robert Johnson(布魯斯大師)將靈魂出賣給魔鬼的49和61國道彼此相交的那個十字路口、維多利亞殖民時代的英式廣場小鎮,以及Charley Patton、Muddy Waters和Howlin' Wolf等布魯斯天才出生、流連和倒下的種植園、酒吧、馬廄、河流和棉田。

恰如以密西西比為背景的好萊塢電影里,盡是千篇一律的白色的律師英雄為了救助黑色的受害男孩而遠離自己在加利福尼亞的舒適公寓,來到種族主義猖獗的南方邊陲小鎮一般;那本因苦難而生的黑人布魯斯文化在游客的頻頻造訪和當權者的精心設計之下,也不再苦澀得難以下咽了。這一切或許都在默默地昭示著:苦澀的歷史已然讓位于消費的時代,好比在好萊塢闖出名堂的黑人影星Morgan Freeman寧可選擇用開高級法國餐館的形式來“回報”自己的故鄉——密西西比。

如果還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大概就是B.B. King每年都要返回他在密西西比的出生地 ——印地諾拉(Indianola),并在Ebony俱樂部免費表演布魯斯,無論是活人抑或鬼魂都無任歡迎。在他充滿激情和悲憫的表演感染下,往昔黑人先輩們屈辱而頑強地窩居在甲板下、飄洋過海從非洲來到新大陸最南端的密西西比的時光,突然間又變得有跡可尋;然而旅途卻并未就此終止。


芝加哥 奧巴馬的故鄉

上世紀五十年代,盡管不再背負著奴隸的烙印,這些黑人的后輩們以非洲裔美國人的身份如潮涌般離開“溫暖而保守”的南方村鎮前往較為“開明而寒冷”的北方城市謀生和淘金;芝加哥就是這次“大遷徙”(the Great Migration)運動的幾個重要終站之一。

芝加哥市中心夜景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芝加哥街邊,奧巴馬的海報上印著“驕傲”這個詞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選擇搭乘便捷的飛機、在幾個小時內就從密西西比抵達芝加哥的我,可能無法真切地想像那數以萬計的黑色“候鳥”在這上千公里、以月份來度量的跋涉路途上曾經歷了些什么。但同樣作為外來者,初到異地時的那份新奇與不安感,或許卻是可以被體驗到的。

無邊無際的棉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號稱全美利堅最早和最優雅的城市天際線,混雜著Art Deco風格的高塔、后現代派的玻璃結構、秉持“少就是多”設計哲學的Mies van der Rohe操刀的片狀建筑和帶有哥特氣質的空中走廊,以及分別擁有100和110層樓的約翰·漢考克中心(John Hancock Centre)和希爾斯大廈(Sears Tower),那直插云霄的氣魄連紐約都不禁相形見絀;不像密西西比揚塵的土路,芝加哥的柏油街道寬闊而漂亮,出租車往來密集,繁華的高級商場和精致的酒店餐館林立,而衣著光鮮的白領們手執Starbucks的咖啡杯健步如飛;雖然沒有密西西比河那般壯美的氣勢,但密歇根湖人造的水岸沙灘倒也別有幾分海邊度假地的悠閑氛圍。

徹底迥異于密西西比的蕭條和一貧如洗,芝加哥似乎是一個動態、富足而酷意十足的地方,擺出一副“歡迎”任何“闖入者”的姿態,而所謂的“證據”就是那些來自意大利、愛爾蘭、德意志、斯堪的納維亞和波蘭的后裔面孔。他們生活在芝加哥,并以各自獨特的方式和必要的合作將一個原本粗鄙的皮革貿易小鎮改造成了一個鐵路和運河匯集的重要商貿中心。盡管祖先來自歐洲的不同地域,但他們都是清一色的白人。于是,在他們眼中,那些姍姍來遲的南方黑人多少就顯得懷揣有“坐享其成”的“可恥”企圖。

只要稍微留心一下芝加哥的城市布局地圖,就不難發現那份如歲末嚴冬般的“惡毒”和反差。環形輕軌清晰地“圈”出了最耀眼和華麗的downtown,與之緊鄰的是公共基礎設施優越的白人聚居的北區,而黑人聚居的南區則被諸多旅行指南標注為“不安全和入夜后應該盡量避開”的“死角”。那兒是午夜新聞追蹤報道的槍支走火和毒品交易的熱點;三層左右的破舊住宅磚樓怎么看都像是1980年代的產物;整個社區內幾乎遇不到一個白人,只有黑人青少年在漫無目的地溜達;空曠、稀散而毫無人氣;那感覺就和壓在密西西比棉田上方的沉重云彩一般叫人無法放松。

然而,距離此“死角”僅僅10分鐘的車程,就是恍若另外一個世界的屬于白人的摩登芝加哥。但有趣的是,也就在芝加哥的這個黑色“死角”,美國歷史上首位黑人總統Barack Obama打著“變革”(Change)的大旗開始了自己從南到北征戰美利堅的每一個聯邦州府甚至全世界的旅程,在格蘭特公園(Grant Park)的草地上還留有他發表擄獲人心的獲勝演講那晚所制造的禮花碎屑。

如今,不要說Obama一家所居住的那幢紅色磚瓦房,就連他常去光顧的小理發店和第57大街書店、他和老婆Michelle第一次接吻的冰淇淋店,以及有他最愛的雞豆餡餅的Valois餐館都成了最時髦的旅游景點。以Barack Obama的突破性勝利為代表的黑人族群,或許是姍姍來遲了,但他們卻做到了后來居上,甚至還能為正在積極申辦2016年奧運會的芝加哥增加一枚頗有價值的砝碼——種族和諧。而這一切在五十多年前,對于剛從南方遷徙到北方的非洲后裔而言,都是難以想像和始料未及的。

“變革”并不僅僅是北遷的黑色“候鳥”們帶給芝加哥的唯一禮物,他們也把那深植著自己非洲根的布魯斯文化從苦澀的密西西比帶入了這個有“風城”之稱的喧囂都市。在南區陰暗的窄巷里往往閃爍著最奪目的霓虹,與之相襯的是煙草和酒精味彌漫不休、花生殼散滿地的酒吧,不時發生著爭吵和斗毆,以及始終在耳邊環繞的粗糙而隨性的布魯斯音樂;仿佛Muddy Waters、Howlin' Wolf和B.B. King所狂愛的密西西比歲月在此回光返照。同時,芝加哥也把自己異于東西岸的硬朗線條感,潛移默化地與南方布魯斯彼此結合而催生了好比Kanye West這樣的黑人說唱樂超級明星,以及電子布魯斯和爵士化搖滾等新流派。

如果你出于安全顧慮而不愿涉足南區,沒關系,在燈火明媚而高雅的downtown和北區,你也可以合著口琴和吉他的節奏,斯文而有禮地打著響指,享受芝加哥“牛奶巧克力色”(對黑人和白人混血的一種俗稱)的布魯斯夜生活,直到新的一天來臨。


美國其他重要“黑城”

美國洛杉磯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新奧爾良夜色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紐約曼哈頓下東城 圖/瑪格南ic cfp Bruno Perousse-DragonImage


洛杉磯 如果說布魯斯和爵士代表著早期黑人文化,那么Hip-Hop無疑就是現代美國黑人文化的結晶。除了紐約的哈萊姆區,它的另一個主要風格流派和發祥地在洛杉磯黑人聚居的瓦茨區(Watts)。嗜鮮血和金錢成性的好萊塢曾在《訓練日》、《污點》、《無法無天》、《街頭日記》和《野獸公民》等電影中,栩栩如生地描繪過瓦茨區內黑人幫派林立的現狀,而誰又能想像在這一個“城中城”里竟暗藏著多達57個幫派。所以,想到洛杉磯瓦茨區一睹這種吸納了幫派文化的Hip-Hop表演,出于安全考慮,最好還是參加當地旅行社組織的團隊游吧。

紐約 約占紐約市總人口28%的黑人族群,大都集中生活在哈萊姆區(Harlem)。此地距離繁華的上東城僅幾個地鐵站,哥倫比亞大學也近在咫尺,連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的私人辦公室都設在這兒。所以,從表面上看來,絕非蠻荒之地,但哈萊姆區的血腥暴力史卻聲名遠播;若你不懂功夫,還是挑游客較旺、小販眾多的125街逛逛即可。而在哈萊姆區隨處可見的街頭涂鴉和Hip-Hop藝術,色彩繽紛,設計大膽,直叫人想起Langston Hughes在上世紀20年代經濟危機爆發的十年間所領導的那場“黑人文藝復興運動”或又稱為“新黑人運動”。

新奧爾良  對非洲裔美國人而言,新奧爾良是孕育爵士的黑色子宮,其例證就是大名鼎鼎的Louis Armstrong,以及每年以他為名、實則尋歡作樂的大型嘉年華慶?;顒?,吸引著游客趨之若鶩。早在十九世紀初期,憑借著眾多的工作機遇、豐富的社會活動和狂歡式的生活方式,充滿誘惑力的新奧爾良就吸引著大量剛被解放而獲得自由的南方黑奴紛紛涌入,并促使其自身成為黑人文化的南方中心,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合璧了白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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