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謝侯之和他遙遠的椿樹峁
陜北的風貌、人情,如今都深深刻在謝侯之的腦子里,沒有丟。他后來遠赴德國,異域的一切也別樣新鮮,可從來不及陜北那幾年,那樣的“excited”?!澳忝媲岸溉淮蜷_了一扇門,你見的生活,見的環境,見的人民,見的語言,見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從來不曾料到過,猝不及防?!?/blockquote>責任編輯:劉悠翔
謝侯之71歲了。在德國柏林,他過上一種閑適的退休生活,“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遠隔重洋的電話采訪,一口濃郁的京片子從對面流淌出來。他是北京“老三屆”學生,卻管太太叫“婆姨”,流利的關中話隨口就來:“你做啥的嘛,你哈慫啊?!?022年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椿樹峁》里,他信筆調取陜北方言,“掏地那陣兒啥,滿沒個吃上咧”“再的甚也沒有”。
這源于一段集體記憶的烙印,一段遠難用“閑適”形容的歲月。1970年代,在陜北一個閉塞的村子,謝侯之插了四年隊。
物理學家史硯華和謝侯之當時在一處插隊,遠離京城,生活變成圍繞打壩、修梯田的戰場。史硯華那時在大隊的“機房”負責伺候一臺四面漏風的八馬力柴油機磨面,而謝侯之“最常做的事情是在基建隊受苦”。秋收,和老鄉一起把上百斤莊稼從山上背到山頂場上,從天亮背到天黑。晚上,知青們待在一個屋子里讀書、做題。沒電,幾人擠在一盞煤油燈前,燈熏得人早上起來“兩大黑鼻孔”。
那些渺遠的插隊經歷,原本僅在知青們相聚時觸發談興。時間的蝕刻下,記憶也偶爾打架——謝侯之“澄清”,史硯華怕是記錯了細節,那時知青每人會點兩盞煤油燈。史硯華提起“請教習題”的故事,謝侯之堅稱他的記憶出了差錯,兩人在電話里爭了起來。
1991年12月的椿樹峁,大體保留著知青插隊時的地貌。
2000年起,謝侯之把過往納入筆下。在博客上,他寫延安的雨,一簇簇名為“地軟兒”的菌類從潮濕的土里鉆出來;寫有夏月的晚上,一個人走夜路,“哼呼”鳥(后來才知貓頭鷹)的叫聲讓他恐懼了一路。
“陜北,你改變對人生的觀感?!崩s雜又漫長,二十余年斷斷續續的寫作,謝侯之形容,就像在爬一座實體的椿樹峁?!安灰峡?,不要有希冀,不要有企圖,悶著頭爬,爬,爬,回頭一看,人啊,樹啊,貓啊,狗啊,都小了?!?/p>
從北京到椿樹峁
1969年,北京三中十來個半大小子,連同行李一起塞在北京站的一節硬座車廂里,前往陜北一個名為河莊坪的公社插隊。算起來,他們是第四批上山下鄉的知青——此前動員過幾批,要么去東北,要么去山西,但全看個人意志。那一年,初67級的中學生不得不動身了。
謝侯之也在那之中。他帶了一只老式的樟木箱,四角包銅,書以及其他一些說不清的雜物塞在其中。那時國家給每個知青一張26塊錢的箱子票,比30英寸更大一些的夾板箱,他沒要。連同一個鋪蓋卷,是他行李的全部。
那些事后追認、外人揣測的苦悶并未浮現在他們臉上。大家“感覺像是春游”,想象著那個地方“多浪漫啊,多好玩啊。沒有那么多顧慮想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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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胡曉 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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