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長江:去長江的上游,攝影會見時代

將個體危機置入時代敘事的江流,是再智慧不過的做法,然而因果關系或許更復雜。

(本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

發自:廣州

責任編輯:周建平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大食/圖)

冰室二樓的落地窗,恰是一個取景框。

在廣州秋天的一個下午,冰室落地窗的全景畫幅容納著樓外的電器商場、樓下的核酸檢測隊伍,在沿路的兩列榕樹之間,避開幾輛快遞電動車后,顏長江揣著一大本書遠遠走來。穿過馬路出畫,上樓落座再入畫。

在桌上的凍檸茶和凍咖啡之間,他遞來了自己過去30年的攝影集,目光又幾次飄回封面,聲音懇切,“如果你不喜歡攝影,我就還是帶回去?!?/p>

顏長江今年54歲,不說話時鎮定得有股肅穆。他是攝影家、策展人、攝影評論家,也是《羊城晚報》編輯中心的圖片總監,此時遞來的是他的人生困斗的合集——初到廣東時去農村拍的《紙人》,新世紀初啟時拍的《夜間動物園》,還有三峽水庫的建設前后,他在七年間去長江上游創作的三組作品。翻開書,他指著照片中似被霧浸過的三峽人與三峽,“這些地方都已經在水下一百多米深了?!?/p>

近十年,他不再拍攝了,但給別人的攝影作品寫評論和策展。他近期出版的攝影評論集《驚鴻照影:中國當代攝影擷英錄》中,則完全回避了自己的作品。這本對中國攝影的個人觀察里,他羅列了過去40年的國內攝影作品:佬京的《廣場》,拉開滿弓捕時代巨獸;侯登科的《麥客》,畫面與土地一起煎熬;曾廣智的《東方會見西方》,宏大、干脆、粗暴……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這一時期杰出的攝影家都在與艱難復雜的時代作困獸之斗,他們是時代的總結者、發現者、警示者?!彼f。

而他自己卻不再拍攝。退一步說,寫了這么多,拍了這么多,說不拍,就真的能做到不拍?

“我不拍了?!彼隙ǖ卣f,甚至像要撇清關系般再度補充,“我很久沒拍了,書里都是以前的東西了?!睂€體危機置入時代敘事的江流,是再智慧不過的做法,然而因果關系或許更復雜。

采訪這天的凌晨3點,他才在報社校對完報紙版面回家。將下午的采訪約在家附近的冰室,是因為這天傍晚他要接孩子放學,不宜走遠。30年來,他隨著工作的報紙,一天十幾個版面地記錄著城市新聞與時代脈動,再將當下翻過,使之成為過去。

置身30年的新聞行業的激流,個人的躁動似已被閱歷撫平,人過中年,他在家庭和工作中一遍遍熨平內心的褶皺,只是再翻開這本攝影師劉錚為他制作的攝影集時,他似乎重新回到了生命的上游,重獲不安并從中得到撫慰與修復。那些與他生命糾纏的畫面中,最重要的依然是三場對三峽的創作:他首先和新聞與攝影同行搶救性地拍攝水庫修建前的三峽“遺容”,只是直面時代大變時,對他來說紀實已不夠;他又去長江沿岸埋下不少黑匣子,關切不改——

最后一次,他回到長江的上游,在橋和樹上垂下繩索,將自己懸掛,晃起來。

大時代,對峙才是攝影的基本姿態

對一份大眾報紙來說,紀實性是攝影最重要的屬性。在最近的廣州疫情與世界杯中,顏長江依然在《羊城晚報》和同事策劃著攝影專題,他一邊組織自己單位的圖片專題,如當年一起跑汶川地震等多個重大災難現場的同事宋金峪的照片;也一邊在朋友圈分享著廣州其他媒體的優秀攝影,如攝影師張志韜拍下的廣州海珠區在封控中的面貌,還有張拍下的解封后的方艙醫院(取名《白房子》)。

“拍攝快門速度1/60秒,有時決定了歷史、決定了以什么樣的面目呈現當年。這就是我們工作的意義?!鳖侀L江說。

對顏長江來說,他最初的攝影也產生于新聞的紀實拍攝。1990年代,從武漢大學新聞系畢業后,顏長江來了廣州,在新聞媒體首先做了8年的文字編輯和記者。1996年,他采寫的報道《泌陽奇案·廣州洗冤》在《羊城晚報》頭版連載10天,他在采訪中拍攝的照片,被侯登科紀實攝影獎發起人、攝影活動家李媚選刊在攝影雜志《焦點》上。

從那之后,從小對圖像和攝影感興趣的顏長江拿起相機開始拍攝,報社領導見他喜歡攝影,也安排他做攝影記者。

1997年起,顏長江去廣東高州市的農村開始拍攝《紙人》。當時的攝影語境講究“人文關懷”,在新聞業的體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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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趙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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