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奧斯卡·王爾德丨云端

蒂爾森堡的“安嫩代爾之家”，是1882年5月王爾德撒下的美學種子長出的房子，一座活生生的王爾德紀念碑。（作者供圖/圖）

王爾德的加拿大緣

因為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1854.10-1900.11），而在炎炎夏日再度走進艾倫花園（Allan Gardens），這是以前沒想過的事。

幾年前去過多倫多城中最古老公園之一的艾倫花園游玩，該園的簡介說，艾倫花園1858年開辟，1879年擁有了一座含溫室的大閣樓，“1882年奧斯卡·王爾德曾在此演講”。這棟建筑在1902年毀于火災，廢墟上建起一個留存至今的維多利亞風格大溫室，為艾倫花園精華所在。

奧斯卡·王爾德，寫下《莎樂美》《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不可兒戲》的偉大劇作家，對念戲劇的學生來說，這是首要認知。當然也知道他是第一個因同性戀“有傷風化”罪名被判入獄的英國名流圈人物。王爾德竟和多倫多有過交集？或許其時另有掛礙，心中“一動”后，靈光稍縱即逝。

再次留意到王爾德和加拿大的瓜葛，是2022年6月底有朋友轉了個微信帖子給我，是對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省會哈利法克斯一家旅館的介紹。濕潤靜默的濱海港城哈利法克斯，我20年前到過，卻完全不知帖文說的王爾德1882年曾在該地演講，留宿于一家名為韋弗利的旅舍。1866年開業的韋弗利至今猶在，王爾德住過的暖色調房間，照片上歷歷可見。

也是1882，也是演講……

手頭正好有一本愛爾蘭作家科爾姆·托賓的書《黑暗時代的愛：從王爾德到阿莫多瓦》，列在首篇的就是王爾德，很快找到這樣一段：

“1881年4月，當吉爾伯特和沙利文的《耐心》在倫敦首演時，奧斯卡·王爾德已出名，劇中本特索恩這個輕浮詩人的角色，被認為是對王爾德的諷刺戲仿，而當時他尚未出版第一部詩集。在1881年12月24日他出發去美國前，他不知怎的就已成了名人，在那之后就更有名了。他說過的甚至是沒說過的話都廣為流傳。他在美國旅行整整一年，做了一百五十場演講，賺了六千美元……”

托賓說王爾德去美國旅行演講一年，并未言及加拿大。后來又讀到中國青年作家文珍寫王爾德的長文，說他“以驚世駭俗的談吐著裝震驚了整個倫敦社交界，在美國巡回演講近十個月，上自達官貴人下至礦工市民無不為其魅力折服”。也只字沒提加拿大，但文珍的“近十個月”和托賓的“整整一年”，哪個更準確？托賓文中還說王爾德于1883年1月6日回到英國，如果在美國真是“近十個月”，另外的日子他去了哪里？

無須像一位朋友追蹤“張邊人物”（張愛玲周邊人物）那樣做“文學偵探”，因為答案就寫在一本最權威的王爾德傳記里。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傳記作家，寫過《喬伊斯傳》的理查德·艾爾曼（Richard Elmann，1918-1987），為了巨著般的《奧斯卡·王爾德傳》（中譯本兩冊共九百多頁），耗費20年進行研究、調查和撰述，立足于豐富史實，書中很多資料是初次問世。在第一冊《順流，1854-1895》里，艾爾曼細致描寫了王爾德的北美行，逐日列出美加之旅行程表，原來1882年的5月和10月，王爾德分別從美國紐約和緬因州來到加拿大，在魁北克、安大略、新不倫瑞克、新斯科舍、愛德華王子島五個省的十多個城鎮演講了21場。

寫下《黑暗時代的愛》的托賓，2021年的文珍，應該都看過這部傳記（文珍文中亦提及），為何不約而同選擇“省略”或“忽略”加拿大？140年前的美國鄰居加拿大，如此沒有存在感嗎？

想起海明威對加拿大的評價。已是1923年秋天，在多倫多小旅館里海明威寫信給龐德：“你無法想象……我五天沒有喝酒了……”他抱怨星期天不能在藥房里買糖果，還諷刺加拿大人：“他們晚上回家。他們的香煙沒有異味。他們的帽子合適……他們不相信文學。他們認為藝術都是被夸大了……”海明威對多倫多和蒙特利爾人的看法與當時人們的認知類似：樸實、老式、潔癖。

清教徒式的聲譽，精神方面干凈到貧瘠。這樣的加拿大，怎會和一個天才的風格華麗又離經叛道的“花花公子”作家結緣？28歲的王爾德，如何在低調保守的加拿大表演他極致的唯美主義？

艾爾曼這么寫：“這是一場不同尋常的旅行，即使美國沒有拜倒在這位征服者腳下，至少有一半的美國和加拿大傾聽了他的講座，另外一半也不得不注意到這件事?！苯Y束一年旅行時，“在整個美國和加拿大，奧斯卡·王爾德都成了一個令人難忘的名字，幾乎不亞于他在大不列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