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三個月,找回生活中的“附近”:“原來我們的身邊那么豐富”
工作坊收到了四五百份的申請,都是年輕人。何志森最終選出了65個,他們來自不同的城市,有大學生、公務員、公司職員、藝術家、媒體記者、自由職業者、失業人員等?!八麄儍刃亩加懈鞣N各樣的困惑和焦慮”,更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無法逃避的“附近”。
“你必須懂得如何包容、理解,與你不喜歡的人相處。附近是要培養這樣一種社會智慧,而互聯網世界是要消解這種智慧的?!?br />
(本文首發于2023年2月23日《南方周末》)
發自:深圳
責任編輯:劉悠翔
作為一項社會實驗,“看見最初500米”的結果在第九屆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上展出。
設計師盧子藝生活在深圳,感覺自己的附近一直是模糊的:“我平時在深圳看到的場景,打車的速度很快,自己(坐進去)就像一艘火箭?!痹诿麨椤翱匆娮畛?00米”快遞柜前,她向過路人講述自己的觀察。
“看見最初500米”是第九屆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2022年12月-2023年3月)的參展作品之一。從2005年開始,每兩年舉辦一次的“深雙展”聚焦城市與城市化主題。2022年2月,總策展人之一的魯安東找到何志森,邀請他與人類學家項飆一起,為此次雙年展增加一個“附近”板塊。
“附近”源自項飆近些年的觀察和警惕。他認為,現代社會有一種趨勢,就是消滅“附近”。人們有時候會感興趣于自我,有時候又感興趣于遙遠的世界,反而對處于二者之間的“附近”幾乎喪失了興趣和感知。項飆說,具體而微的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變得比較松散,“我們好像喪失了構造相互信任的關系的能力和自信”。
對“附近”的觀察力,項飆稱之為“社會智能”?!斑@個社會智能其實對我們每個人都非常重要,”項飆說,“這種智能不是通過讀書,也不是通過特殊的技能訓練,它是通過一雙眼睛去看我們的周遭?!?/p>
何志森是建筑師和藝術家,曾多次介入“附近”。他觀察小販的生活環境,為小販制定安全行動路線,后來又進入菜市場開展“菜市場美術館”的改造項目。2022年4月,何志森的mapping工作坊發布招募通知,為“看見最初500米”項目招募學員,為期三個月。項飆和另一位發起者段志鵬博士身在歐洲,提供線上指導,何志森則帶領學員們進行田野式的行動。
“最初500米”是相對“最后500米”而產生的概念。資本、技術合謀了“最后500米”,網絡、物流等極大縮短了物理和空間上的距離,使人們無時無刻不處在“方便”與“即刻”之中,但人們的社會生活、與周圍的聯系也隨之消失了?!白畛?00米”希望人們從自身出發,觀看“附近”的關系,比如家人、鄰居、保安、小販等等,看看“這些人和這些事是怎么聚合在一起的”(項飆語)。
在工作坊,盧子藝好奇疫情期間鄰居們都點什么外賣,于是做了一個簡易的盒子,去小區群里表達了自己收集外賣單的想法。過了一天去看,盒子里空空如也?;丶液笏龕郎狭隧楈秃沃旧骸昂煤玫臑槭裁蠢献屓藰嫿ㄊ裁锤浇?,跨越什么邊界,你們看看這多尷尬?”但是后來的進程便美妙了起來,收集盒拿到公司后,盧子藝如愿收集到了足夠多的外賣單。
2022年11月,項飆在演講中提到,現在的城市生活“功能性過剩,生態性不足”,功能性指的是完成某一項任務的效率,而生態性則是指多樣性。魯安東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人們對于城市的理解,正從原來的技術和能源的角度,即可持續的角度,轉向一個更新和更全面的角度——把城市看成生命共同體共同的居所。
隨著雙年展的開幕,這項社會實驗的結果向公眾展示。38位學員的作品被安置在一個洋紅色的快遞柜中。學員將自己在三個月中對“附近”的感受,以藝術作品的形式展示出來,包括聲音、文字和繪畫。
“你們怎么比我還慘”
最初,何志森對附近的理解更多是物理上的距離。2020年,他搬進一個二三十平方米的單身公寓,和鄰居的關系并不和睦。隔壁的情侶經常在凌晨四五點回來,然后開始喝酒轟趴,何志森難以入眠,溝通也不見成效。后來,鄰居換成吵鬧的孩童,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刺耳的尖叫。何志森一想到附近便想到這些,“我對附近并不是那么渴望”。
不過,何志森很快意識到,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當鄰居介入自己的生活,他無法逃避,“附近是一種日常必須經歷的事情”。上海疫情期間,何志森在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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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