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文學是坐“井”觀天，但這個“井”比天大

馬頭琴嘶鳴，呼麥發出蒼茫悠遠的生態之聲。

“居庸關，山蒼蒼，關南暑多關北涼?！闭驹谌绶鍘n一般的肌理幕前，張國立誦出了中國百姓數千年不變的愿望：男耕女織天下平，千古萬古無戰爭。

大元很“大”，有遼闊的疆土，還有偉大的戲劇。

大元很動情，讓演員張國立、保劍鋒、于明加現場淚崩。

張國立一人分飾程嬰的青年與老年，京韻念白悲愴演讀《趙氏孤兒》。

保劍鋒是“銅豌豆”關漢卿，在圍讀會幫關漢卿與單刀赴會的關公相見。保劍鋒也是“大宋遺珠”馬致遠，用短短28字描繪中國最孤獨的夕陽背影。

于明加從長達十年的蔡文姬扮演者的演藝經歷中汲取養分，催淚演讀王昭君自請出塞、崔鶯鶯長亭送別的離愁別緒。

中國的偉大文字中，總是藏著千軍萬馬。但時過境遷，留給我們的又是更深沉的情感、更美好的寄愿。這就是文字留給我們的永恒的力量。

五糧液《中華文脈·經典圍讀會》已走過先秦、秦漢、魏晉、大唐、大宋五大文學盛世，2月28日將開啟“大元曲韻”專場。和張國立、保劍鋒、于明加、楊帆等演讀嘉賓，文化嘉賓于丹、向陽、史航一起圍讀斯文經典，致敬和美盛世。

五糧液《中華文脈·經典圍讀會2》“大元曲韻”

將于2月28日晚20點南方周末官方視頻號

央視頻優酷同步直播

程嬰這個英雄是被逼出來的

《趙氏孤兒》是中國第一部傳入歐洲的戲劇，偏愛大團圓的中國人卻拿出了個大悲劇?！白约页虌胧且?，元是個草澤醫人?！睆垏⒌沧驳菆?，茫然四顧，悲鳴的大提琴戛然而止，一片寂靜中仿佛可以聽到他倉促的喘息?！翱赡瓮腊顿Z賊臣將趙家滿門良賤，誅盡殺絕，幸得家屬上無有我的名字?！豹毺氐木╉嵨兑髡b，讓張國立版程嬰立刻豐滿起來。

多年來，張國立一直想把《趙氏孤兒》搬上舞臺，因此也買下著名編劇鄒靜之的《趙氏孤兒》版權。為了這次演繹，他請教京劇名家關棟天，學習京劇韻白，再加上了自己對人物心理、情緒的理解。

張國立在看完關棟天版《將進酒》后，直呼“太有意思，太有勁兒了！”

“他只是個江湖郎中，你想年輕那會兒他面臨多大的事啊。公主托孤，武將屠岸賈又下令要殺趙家滿門。所以我設定青年程嬰是驚魂未定、悲憤至極，又不知所措。我喊‘天也’的時候，都透著害怕?！睆垏⒔忉尩?，“但二十年后，他再喊‘過日月好疾也’時，程嬰已經多了飽經歲月磨難、每天都在被吞噬的情感。他變得鎮定、淡然，心中唯有一個信念，把屠岸賈殺了。所以到最后報仇，勁兒才提起來，冤報冤了?！?/span>

程嬰并非《趙氏孤兒》的主角，是被硬生生逼成了英雄。于丹認為，“程嬰其實付出了比生命更難的兩件事，舍了親生，背了罵名，這樣茍活二十年比死更艱難?！?/span>

紀君祥創作這出悲劇，是有史可查的，真實發生在春秋時期。根據《史記·趙世家》記載，趙氏孤兒其實是晉國駙馬趙朔的兒子趙武。晉景公受屠岸賈的挑唆，要將趙家滿門抄斬?！肮髦?、韓厥之死、程嬰之子的死、公孫杵臼的死...……一連串的悲壯，最后忍辱負重，這在中國敘事中是非常出格的?！?/span>

節目現場，向陽談起了伏爾泰的改編版《中國孤兒》，其歷史場景被改成了宋元之際：成吉思汗早年游歷到燕京遇見美麗少女葉端美，心動但是無果，葉端美嫁給了大臣尚德。五年后，成吉思汗席卷中原搖撼宋朝，宋皇托孤尚德，成吉思汗就要殺這個孤兒。尚德說，我犧牲自己的孩子來救他。但是葉端美不同意，‘天底下人人平等，為什么要用犧牲自己孩子的方式來挽救宋皇的孩子？為什么忠義精神竟包含如此殘酷的內容？’她選擇，和她的丈夫一起犧牲，用兩個成年人的犧牲救了兩個孤兒。

“為什么《趙氏孤兒》可以傳到歐洲？就是因為它太不可思議，突破了西方對于人性的認知。”張國立豎起大拇指，贊道：“但對于中國人，就一條，義?！?/span>

女子也可以救男人

“我是個普天下郎君領袖，蓋世界浪子班頭?！?/span>保劍鋒去年在改編自元雜劇《趙盼兒風月救風塵》的《夢華錄》里出演宋代真宗皇帝，如今在圍讀會現場，挑戰演讀原著作者關漢卿。只見他把玩著折扇，在北方昆曲劇院的鼓吹喧闐中，辛辣恣肆地說：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響珰珰一粒銅豌豆。

史航說“現代標榜自己‘銅豌豆’的人不是銅豌豆，只有第一個說自己是銅豌豆的人才是銅豌豆?！?/span>

在保劍鋒眼中，關漢卿正如他的曲題一樣，不伏老?！八肋h有一顆年輕的心，而且寫劇本、自導自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span>

同為文人，為什么關漢卿的豪氣完全不同于李白、蘇軾？“他是一個沒有趕上科舉的人?！庇诘みM一步講解道，“他其實把今天最熱播的三大影視劇類型都寫了。涉案劇《竇娥冤》，歷史劇《西蜀夢》，還有寫的最多的愛情劇，《趙盼兒風月救風塵》《望江亭》...……生死、恩怨、愛情，都是地老天荒的主題。更重要的是，他從來不掉書袋，真性情就是他的墓志銘。”

關漢卿常年游蕩于勾欄瓦舍間，他筆下的主人公都是女性，而且大多身處社會最底層?！拔耶敃r就在想男人都干嘛去了？”保劍鋒無奈地嘆道，“《夢華錄》里著重說了賤籍的事，無論是趙盼兒，還是皇后劉娥。其實整個故事都有一個向往，就是希望通過皇帝的行為去抹除這種階級差異。我想這也是關漢卿的向往，就是彼此平等，女子可以闖天下，女子可以救男人，女子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

所遇之人滋養了關漢卿，還有一些偶像也照耀了他，比如關漢卿為先祖關羽創作的《關大王獨赴單刀會》。在圍讀會現場，關漢卿不僅與關公跨時空相遇，還為其擊鼓助威。

楊帆從1996年就開始演《單刀會》，侯少奎先生說，“關公要到四十歲以后，才叫演戲，之前叫小孩?！?/span>

“大江東去浪千疊……...”站在水邊的關公慷慨激昂。忽地一道水幕從天而降，浩浩湯湯，周倉手提青龍偃月刀亮相，大喊“好水??！”只聽關公訓道，“這不是水。這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昆曲唱腔直接將氛圍推向高潮。

扮演關公的是北昆演員楊帆，名家侯少奎的第一個徒弟。褪下妝扮的他溫文爾雅，厚重少語，絲毫不見關公的犀利?！皩嶋H上我們開始化妝就不再跟任何人說話了，因為我們講究一上妝的時候，你就開始變成‘神’了。而且當整張臉畫完以后，還一定要破掉。因為你在扮演神的時候，實際上也是褻瀆神。所以有時候會直接破臉，有時候為了保證臉譜好看，就在胡子下面打一個叉，以示尊重?！?/span>

“咱們有句老話叫‘坐井觀天’，說人狹隘。但大元的坐井觀天，坐的是市井的‘井’，這個井比宮廷、比天大。因為這些真正懂戲、演戲、寫戲、看戲的湊一塊了?！笔泛娇偨Y道。

王昭君死在黑龍江？

“如果說關漢卿生在大元正好，那馬致遠就是一顆‘大宋遺珠’，他是一個該生在宋代的人落在了元代。”借由于丹的開題，第三章“悲秋”展開。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碑敱︿h吟出這句千古名篇時，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馬致遠。

“這首詞沒有一個動詞，全是名詞的堆積，就像馬致遠躲在攝影機后面，一處景一處景地拍，沒有臺詞。但是我相信中國人都懂了，這就是咱們東方文化的情感表達，不說滿，但全都有。”保劍鋒一改關漢卿的瀟灑，染上了些許愁思，“讀這首詞可能真的需要一個人去長大。那種孤獨、蒼涼感，都在簡簡單單28個字里?！?/span>

一天最感嘆是夕陽，一年最傷懷是高秋，馬致遠的《漢宮秋》和《天凈沙》的落勢落幅是一樣的，也是一個沒有歸途的告別，一個相思斷人腸的背影。

雜劇《漢宮秋》共有四折，其實到第三折故事已經全說完了，為什么還有一個完整的第四折？“其實是一個長長的抒情，一段迷離的夕陽，一種此情無寄的惆悵?！庇诘ふf。

“妾情愿和番，得息刀兵。把我漢家衣服都留下者?！庇诿骷右灰u紅裙，在雪花紛飛中含淚訣別，格外刺眼?！罢f甚么留下舞衣裳！說甚么大王、不當、戀王嬙、兀良，怎禁他臨去也回頭望?！边h在漢宮的元帝悲憤至極，可又身不由己。馬頭琴的悲鳴響起，被王國維贊為“寫景之工者”的頂真被一一訴出：返咸陽，過宮墻，繞回廊，近椒房，月昏黃，夜生涼，泣寒螀，綠紗窗，不思量。

真實的王昭君在匈奴中生活了十余年，但在馬致遠筆下，她不舍故國，在漢番交界的黑龍江里投水而死。王昭君的演讀人于明加也是人藝話劇版《蔡文姬》的飾演者?！半m然馬致遠把王昭君寫死了，但我想感謝劇作家們把女性的深明大義放大了，就像郭沫若寫《蔡文姬》特意放大了出塞一樣。你看蔡文姬流落南匈奴十八年，歸來又正名，繼承父親遺志續寫漢史。其實出塞只是她生命的一小章節?！庇诿骷诱f。

不論是《長恨歌》，還是《漢宮秋》，為什么帝王愛情總是以悲劇告終？在保劍鋒看來，人世間的情感就是復雜、矛盾、解不開的，帝王也有不可為，與我們老百姓相差無幾?！拔蚁氲絻删涮貏e粗暴的詩，清代袁枚的‘石壕村里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笔泛礁锌?。

馬致遠所謂的“天涯”究竟什么？于丹給出了答案：一個逝去的王朝，一段歷史的追憶，還有他自己沒有著落的慨嘆，總之就在人心。

崔鶯鶯給異地男友的三條戒律：別出軌，多寫信，早點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首被列為中國十大經典愛情詩詞之一的《摸魚兒》，被金庸在《神雕俠侶》反復挪用，李莫愁、黃藥師唱過，一見楊過誤終身的郭襄吟過，陸無雙也曾在李莫愁死后多年后憶起。

金庸在《神雕俠侶》中為“直教生死相許”加上了“人”字，成就經典。

然而元好問所寫并非人間，而是大雁。

16歲的元好問去往并州赴試，看見捕雁人殺死一只大雁，另外一只大雁原已脫網而逃，但見伴侶被殺，又回來悲啼回旋，撞地而亡。元好問知道后，掏錢買下死雁，葬在汾水，壘石為丘，號為雁丘。多年后，他又修訂、重寫，有了如今我們熟知的《摸魚兒·雁丘詞》。

“元好問‘好問’，一生問過很多無解的問題。但文人是干嘛的？就是替那些對文不太熟的人，說話、發問，哪怕找不到答案。”史航說。

元代還有一位愛情大師，王實甫。他開先河式地發出了“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屬”的呼喚，讓元曲《西廂記》成為一個解放之作，崔鶯鶯成為林黛玉的精神啟蒙。

“馬兒迍迍的行，車兒快快的隨”被金圣嘆評為“真正妙文”。

碧云天，黃花地，落日余暉之下，于明加化身鶯鶯，送別準備進京趕考的張生。她天真地幻想長長的柳絲能夠系住張生騎著的馬，又恨不得請疏林掛住那斜陽，讓時間駐留于此。但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于是只好再祈求“馬兒迍迍的行，車兒快快的隨”。

終是到了離別時，崔鶯鶯送給張生三條戒律：“我則怕你停妻再娶妻”，別出軌；“休要一春魚雁無消息”，多寫信；“你卻休金榜無名誓不歸”，早點回。

“《紅樓夢》有個回目叫《西廂記情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警芳心》，為什么要讓寶玉、黛玉一起讀《西廂記》，讓黛玉一個人聽《牡丹亭》？我覺得曹雪芹說得太對了，因為《西廂記》最后還是在一起了，所以怎么看怎么高興。就是兩個人蠢蠢欲動，蠢蠢地讀著這些個蠢蠢的疊字，讓自己心旌搖曳?！笔泛娇偨Y道。

青花、雜劇、戲曲...…元代何其之大？

大元雖然在中國歷史中只有短短98年，卻也留下了非常美好、偉大的風味器物。盡管一般印象中，明代青花更為豐富，但青花確實成熟于大元。

現世界現存元青花不過三百件。

圍談桌上放置著一只敞口外撇、深腹內收、喇叭形高足的青花酒杯。正是元代蒙古人飲酒用的高足杯。在宜賓五糧液鐘三和古酒坊下，就曾出土一件元代龍泉窯青釉高足杯底座，實證了元代釀酒業之繁盛?！耙话阄覀冇∠笾?，明代才有蒸餾酒。但是實際上中國人自元開始，就進入蒸餾酒的時代，當時叫‘汗酒’。”向陽說。

此外，圍談區還放置兩件元青花的代表作，蕭何月下追韓信梅瓶和昭君出塞圖葫蘆瓶。

“梅瓶也叫經瓶，和宋代經筵制度有關。每次御前講習后，皇帝都要宴請大臣，美酒正是裝在這樣的梅瓶里。你看經里面放的酒。所以人啊，就要得像喜歡酒一樣，喜歡經史子集，聞著味兒就過去了。”史航解釋道，“為什么大元曲韻要結在元青花上？你看宋代五大名窯，都是素瓷，講究釉色、色澤，但沒有人物和故事。大元就是要讓故事流傳下去，讓感動流傳下去?！?/span>

所以何以大元？《易經》有解釋“大哉乾元”，也就是說當時的元極言之大。論經濟，這是一個真正全球化、大流通的時代；論文脈，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詩酒滄桑，像關漢卿，這顆銅豌豆只能生長在大元；像馬致遠，再生不逢時也能闖出一片天。每個人也都能有作品留下名片，《趙氏孤兒》的忠義，《單刀會》的家國，《漢宮秋》的惆悵告別，《西廂記》的雋永愛情。

所謂美美與共，正是如此。

繼“先秦風雅”“泱泱漢風”“大元曲韻”后，五糧液還將攜手南方周末、南瓜視業在2023年繼續打造明、清專場《中華文脈·經典圍讀會》，將中華文脈中的經典篇目悉數盡數，為每一位文化英雄的文字賦以淋漓盡致的演繹，共同圍讀斯文經典，致敬和美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