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與臨安:一朝二都,華胥之夢
汴梁與臨安是兩座盛大而歡愉的商業城池,它們在重農抑商的儒家語境被打破的縫隙中生長得那么“標新立異”,盡管宋的商業只是“表面現象”,當它賴以生存的“縫隙”被以農為本的統治要求再一次填補之后,下一次縫隙的開啟與重建,只能等到六百年后的洋務運動時代了。
責任編輯:楊嘉敏
南宋紹興十七年(1147年),靖康之變后第20年。是年除夕,臨安皇宮里依舊舉行大儺儀,爆竹聲聲,喧囂徹夜;皇城之外,臨安百姓簫鼓迎春,通宵守歲——一切都與前朝并無二致。
只有一位叫孟元老的文人不這么想。
這個除夕,他終于寫完了記錄自己少時定居汴梁、在都城縱情游玩賞樂二十余年的回憶之書,追憶北宋崇寧至宣和年間汴梁繁花似錦的往昔歲月,取名《夢華錄》,典出《列子》所記黃帝夢境中幻游極盡神奇的華胥氏之國,即今上承《蜀都賦》《洛陽伽藍記》《風土記》等漢唐風土筆記之長、下啟《武林舊事》《夢粱錄》《陶庵夢憶》等后世作品的《東京夢華錄》。
百余年后,景炎三年(1278年),臨安已然陷落,遺民詞人劉辰翁寫下《永遇樂·璧月初晴》,追想“宣和舊日,臨安南渡,芳景猶自如故”。往昔如華胥之夢,舊時光充滿懷戀與悵惘,汴梁與臨安,一朝二都的山河破敗與萬劫不復,留在夢中的仍是火樹銀花與紙醉金迷。
今天開封清明上河園虹橋
且醉太平
北宋崇寧二年(1103年)孟元老入住汴京,至靖康元年(1127年),金兵攻陷汴梁,俘徽欽二帝,趙宋南渡,北宋至此滅亡,曾居汴梁“金梁橋西夾道南”的孟元老,亦“避地江左”。在臨安,他追憶“雕車競駐于天街,寶馬爭馳于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的生活,遙思“繁臺春色”“梁園雪霽”“汴水秋聲”等汴京八景,“暗想當年,節物風流,人情和美,但成悵恨”,遂作成《夢華錄》。
而今,在“地上懸河水”的八朝古都開封,已經絕無孟元老追憶的帝都風華——汴梁的文明與宋詞的綺麗,都在懸河之下。
“北宋政治經濟文化之力量,集中于東京建設者百數十年。汴京宮室坊市繁復增盛之狀,乃最代表北宋建筑發展之趨勢?!绷核汲蛇@樣說。1981年,開封清理城東潘家湖淤泥,發現了一段古城墻,又“順藤摸瓜”發現了北宋汴梁皇城遺址,南北長約1090米、東西寬1050米,實際的宮城則與明清紫禁城不可同日而語:趙匡胤黃袍加身之后,為了宣揚自己得國之正,不得不繼承后周所有的政治遺產,包括地處平原無險可守、有黃河水患之虞,甚至天氣多風沙、所謂“九衢京洛風沙地”的都城汴梁;經幾代,才建成“重檐飛峻,麗彩橫空,繁華壯觀都城”。
矩形的汴梁如同一個碩大無朋、三重套嵌的盒子,一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巨大容器,它也是中國城池史上的巨大轉折——中國農耕社會中一座真正意義上“以城為市”的開敞形城市。
宮城以南為御街,為皇帝御駕出入通道,《夢華錄》載,“約闊二百余步,兩邊乃御廊,舊許市人買賣于其間”“中心御道,不得人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杈子之外”,兩旁有水溝,種植蓮荷,近岸種桃李梨杏,“春夏之間,望之如繡”。城中更流過以巨大木柱懸空架起、通體以丹朱涂飾的虹橋之下的汴河,舟船往來密集,兩岸一片國泰民安之貌——就如曹組《聲聲慢》所寫:“豐年樂,歲熙熙、且醉太平?!?/p>
而建炎三年(1129年)升臨安為府、級別“行在”后,宋室于紹興八年(1138年)定都臨安,擴建城市,“南北展,東西縮”,形如腰鼓。別名“腰鼓城
登錄后獲取更多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