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氣與士大夫之心——寫在汪曾祺先生逝世紀念日
生活,在他人也許萬千愁悶糾結,在先生,卻能化為新沏秋茶飯后煙。先生的確有士大夫氣質,但也會偶爾在士大夫狹窄的田埂上錯出一步
(本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
責任編輯:周建平
1994年,北京,汪曾祺在寓所
1995年夏天,我見過汪曾祺先生。在蒲黃榆他家里等他。汪先生的夫人施松卿先生非常熱情親切,她問我:你有老汪的字畫嗎?我說沒有。她說:一會兒回來讓他給你畫。
汪先生在外面參加一個活動,午飯喝了酒回來,坐在硬木沙發上,酒后興致高,臉紅紅的有點發黑發光,不等我請教,就滔滔不絕地談。汪先生那天的談話有點慷慨激昂,跟他作品中的散逸簡淡不同。
汪先生送了我兩本書。但我沒有請先生給我畫畫,從此一直沒有。彼時我很迷戀寫作,一根筋地,不想別的。
汪先生家里不怎么蓄書,陳設很簡樸。
那時候去一趟北京,不易。因此只見過這一面,后來通過好多次電話。因為有電話,就沒有書信往來。說實話當時寫信,我也不知道請教什么。我面對很多老先生都是這樣,不知道請教什么,就想和他們相處相處,他們隨便談什么對我都有感激和啟發。
我寫東西,受汪先生影響極大。我對汪先生寫的每個字,幾乎都讀過數遍乃至十數、數十遍。汪先生的書,每一種版本,我幾乎都有。而且,每讀汪先生的文字,盡管很熟,但都有初讀時的享受。所以,汪先生每一種版本的新書,我都會認真地讀,津津有味地,順著熟悉的字里行間,仿佛跟著先生又行走了一次熟悉的老巷子。
我能帶著汪先生的原味復述他的許多文章——什么是汪先生的原味?我說不清,但我心里有這種感覺。每遇到同樣喜歡汪先生的人,他說汪先生某作品的上一句,我幾乎能對出下一句。我讀汪先生的作品,不是讀文字,是直接在感知系統形成聲音,汪先生的聲音。是他的文字讓我自然這樣讀。奇怪!我還沒見過汪先生,就能讀出他的聲音。
從前流行寄賀年卡,有帶音樂的賀年卡,打開就能播放音樂,顯得高檔,很貴,有的比一本書都貴。有數年每逢過年,我都給朋友寄一本汪先生的書,代替賀卡,我覺得這樣值。我逛書店,覺得實在沒什么可買的,就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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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趙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