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對話:從雄心到行動,企業碳路可循環
2023年7月14日,由南方周末聯合西北工業大學管理學院主辦,西北工業大學新時代企業高質量發展研究中心、南方周末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研究中心承辦的第二屆中國企業責任與高質量發展論壇在西安成功舉辦。本屆論壇以“投資有道,碳路可循”為主題,相關領域學者、機構代表、企業高管參會分享,聚焦“雙碳”目標下的企業行動進展和優秀實踐,探討低碳前沿理念、創新技術、碳信息披露等議題。南方周末、西工大在現場分別發布相關研究報告。
在當天的論壇上,清華四川能源互聯網研究院特邀研究員鄭穎,中碳科技業務發展部總經理、中誠信國際研究院研究員李建濤、嘉士伯中國高級企業事務總監謝夷、施耐德電氣設備工程(西安)有限公司環境健康安全及可持續發展部門經理張琳等嘉賓以“從雄心到行動,企業碳路可循環”為題開展討論。眾人圍繞碳中和推進目標、企業減碳困境等方面,開展理論討論及企業實踐案例分享。
以下為圓桌對話實錄:
邢哲銘(主持人):
本場圓桌對話的主題是“從雄心到行動,企業的碳路可循環”,首先有請四位嘉賓分別進行作答:您所在的企業或機構,在實現碳中和路徑上或幫助客戶實現碳中和過程中,有哪些目標和關鍵性指標值得關注?
鄭穎:
首先非常感謝南方周末和西北工業大學給我機會跟大家進行交流,我是來自清華四川能源互聯網研究院的特邀研究員鄭穎。我所在的單位與能源電力行業關系更加密切,更多是為企業的綠色電力采購或是降低范圍二碳排放提供服務。
在與企業交流過程中,我們發現企業非常關注國際規則,包括來自歐盟、國際供應鏈以及國際倡議對企業供應鏈可再生能源采購的要求。企業很關注在生產過程中采購了多少可再生能源電力、可再生能源電力來自光伏還是水電項目、采購的電力憑證是哪種。當前大部分企業,特別是制造業,在這方面的困惑和要求較多。
邢哲銘:
感謝鄭女士。有請李總進行分享,有哪些關鍵性指標值得我們關注?
李建濤:
謝謝主持人、謝謝大家。我來自中碳科技,我們的使命就是為企業做碳的數字化以及數字化之后的碳價值,也就是碳管理五個環節最后的“激碳”環節。我們的短期目標是“希望天下沒有難做的、難算的碳”,幫企業和千行百業進行碳核算。雖然現在只有97個行業,但我們希望每個都能非常低成本、快速、精確把碳核算出來。我們的長期目標是希望通過碳的數字化,集成人工智能以及各位專家、各個行業的經驗以及低碳技術的進步,最后幫助企業實現低碳的價值。其中,數字化和金融化是兩個實現途徑。
從宏觀來看,我們關注兩個大指標:碳總量和碳強度。碳總量是碳達峰、碳中和都要考察的指標。碳強度與金融比較相關,是指單位投入。宏觀指標包括投入1元可以產出多少碳減排、碳效益,以及企業每產生1萬元的GDP要排放多少碳。微觀上,我們關注企業碳的數字化水平以及碳報告的披露水平這兩個指標。
邢哲銘:
感謝李總!下面有請謝總。作為一家消費品的生產制造企業,嘉士伯的“雄心”、碳中和、碳達峰的具體目標是什么?
謝夷:
我來自嘉士伯,嘉士伯是一家來自丹麥的啤酒公司,是全球三大啤酒公司之一,在中國以上市公司“重慶啤酒”作為運營平臺。大家平時了解的嘉士伯、樂堡、1664等國際品牌,還有烏蘇啤酒、重慶啤酒、風花雪月啤酒等國內品牌,都是嘉士伯在中國的產品。
嘉士伯是全球快消品行業中最早提出系統化的可持續發展計劃的公司之一,在2017年就提出了集團的可持續發展計劃,并在去年對計劃進行升級,即“共同邁向并超越零目標”ESG計劃,包含6個目標、5個重點關注領域,覆蓋企業ESG方方面面,其中有4個目標是與“碳中和”直接相關的。
第一是“零碳足跡”,我們希望在2030年所有酒廠實現碳中和;第二是“零包裝浪費”,即在2030年時所有產品的包裝材料,都實現可回收、可循環利用;第三是“零農業足跡”,到2040年所有原材料的采購端要實現100%碳中和;第四是“零水資源浪費”,因為啤酒的生產制造過程中會消耗大量的水資源,但水的生產和污水處理要用到大量的能源,會產生大量的碳排放,對啤酒公司來說是實現“碳中和”非常重要的路徑,所以在2030年要實現全球范圍內酒廠的水耗達到2.0hl/hl以下,而在中國,啤酒生產水耗達到3.5hl/hl就是領先水平了。
這4個目標在全球的快消品行業是非常具有雄心的目標。嘉士伯要在2040年在中國乃至全球實現全價值鏈的凈零排放,包括了從啤酒的原料采購到生產、運輸、終端的儲存、原材料的回收利用各個環節。
邢哲銘:
謝謝您。張總,請問施耐德有哪些計劃、目標?
張琳:
今天很榮幸能在這里跟大家分享施耐德電氣關于可持續發展的目標。施耐德電氣是一家以能源管理、工業自動化為業務主體的法資企業。
早在2002年施耐德就已經將可持續發展作為公司的核心發展目標,同時根據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從氣候、資源、信任、平等、代際、本地影響等方面,制定了11+1項的關鍵影響指標以及25項專項行動計劃。最終要實現到2025年公司運營層面的碳中和(包含碳抵消),到2030年自身運營層面實現“零碳就緒”,到2040年實現供應鏈端到端的碳中和(包含碳抵消)以及到2050年實現供應鏈端到端的凈零碳排放。施耐德作為以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的公司,對減碳方面有十足信心,也有相應的計劃在這個領域持續深耕、發展。
邢哲銘:
感謝張總。下面進入每個企業的聚焦探討。首先請問來自清華四川能源互聯網研究院的鄭總,最近大家討論得比較熱烈的是,歐盟碳關稅以及電池法案對中國企業有哪些影響?
鄭穎:
謝謝主持人。歐盟從2021年7月14號正式提出的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立法一直是學界、企業、政府關注的話題,特別是碳關稅,可能涉及鋼鐵、鋁的企業,與電池法案比較關聯的是動力電池行業。一方面,歐盟碳關稅可能會對產業的布局產生影響,另外一方面,對于企業未來在全球的競爭力可能也會產生影響。
首先,在碳關稅方面,我們認為它對中國的企業的影響是有限的。碳關稅納入的行業,涉及基礎行業,但對于大部分中國現在主力的,以及未來可能主導的高附加值產業來說,影響是有限的。從影響力來看,可能這項規則推出造成的溢出效益是大于企業未來經營戰略、盈利的效益,這是我們基于長時間政策追蹤得到的結論。
在宏觀層面,對產業本身來說,碳關稅對企業本身的影響是可控的,企業也不必太驚慌。比如鋼鐵行業,未來隨著我國的經濟以及下游行業的繼續發展,內需空間很大,即使歐盟未來可能在這方面要形成對鋼鐵行業的約束,但對鋼鐵行業來說影響是可控的。
在微觀層面,如果鋼鐵企業本身對歐盟的具有一定量的出口,可能還是會受影響,但這種影響在2026年之前都不會影響太大,因為2026年之前都不會收費,這至少能給企業緩沖的機會,提出自己的意見,或者在過程中逐漸適應。歐盟在7月11號之前也在征求意見,我們也在給歐盟中國商會的意見中提出:中國的企業要積極發聲,要讓歐盟看到企業的訴求。
從上下游來看,目前不能100%說上下游的企業不受影響,因為現在納入的行業是制造業的最前端。企業一定會有疊加碳排放的成本,正常來說這個成本是會傳遞的,因為這個成本不會只壓在上游,未來可能上游的成本會向下游傳遞,但這個傳遞的效應到底有多深、傳遞鏈條到底有多長,現在還判斷不了,因為政策還沒有完全實施,也沒有看到歐盟的相關細則。因此下游的行業,如汽車行業,到底要不要、會不會納碳關稅?可以很肯定地說,汽車不會進碳關稅,動力電池也不會。但未來可能會有成本傳導的過程。
在碳關稅之外,中國企業一定要關注歐盟的循環經濟行動計劃,簡稱CEAP。CEAP的力度比碳關稅更“重”。碳關稅就是讓企業交錢,但從報告來看,2034年之前都不會全款上交,因為它和歐盟碳市場的退出進度是一樣的。而對于循環經濟行動計劃來說,企業最需要關注的是它設置的準入規則,這個規則對企業來說與碳關稅不同,碳關稅涉及“你能賺到多少錢”,CEAP則決定“你到底能不能賺到錢”。
目前,CEAP下的電池法案,剛剛在理事會通過,最后還需要理事會與議會共同簽字,在歐盟公報上公告后才生效,而且大概是生效之后的18個月開始要求企業報告碳足跡。對此,中國的電池產業可能會受較大影響。第一,因為中國的電池產業在全球的份額占比很高,它的波及面會更廣;第二,電池行業未來是中國比較主力的出口行業,并且全球隨著電氣化、汽車電動化的推動,這也是全球關注和搶奪的領域。中國電池企業行動也非???,他們成立了自己的應對小組,每日都在對相關情況、相關政策進行追蹤。
最后,我認為電池法案,包括提出的電池護照、電池碳足跡的核算,在法案里說的是按照產品環境足跡(PEF)、產品環境足跡種類規則(PEFCR)的標準,但是最后會出一個專門針對電池法案的核算規則,最近歐盟會開始征求公眾意見,我們也會持續追蹤。目前對于企業來說,“摸清家底”是非常重要的,大家關注政策是看政策的趨勢,但是企業要做的是要把家底摸清楚,知道我們的差距和先進點在哪里,這是非常重要的環節。
郉哲銘:
謝謝鄭穎。李總,剛才提到了“摸家底”的問題,不管是碳因子還是數字化的碳數據核查,對很多企業都存在較大挑戰。中碳科技在解決碳排放核算和評估方面有哪些獨特之處去幫助企業解決痛點?
李建濤:
首先,對于CBAM機制,包括國內的CCER碳交易、ESG,都要求公司進行披露,包括CBAM要求核算碳足跡、CCER可能要核算碳的減排量、碳交易要核算排放量,這些基礎就是碳核算。
核算屬于基礎設施,包括主持人提到的各種排放因子、核算的方法和指南。應該是政府先行、標準先行,所有企業都可以參照這個標準執行,這樣成本是最低的,但現實的困境是這個標準比較滯后,我們國家只有24個行業的標準,而且都是十多年前的,國際上也是一些通用的標準。在這種情況下,中碳科技看到了這個時間差,我們為一些還沒有標準的產品和行業打造出一個標準,然后把標準變成信息化、數字化的工具,幫這些企業解決核算的問題。
但是問題來了:如果是國家出的標準,大家都認可,但企業出的標準,有什么權威性嗎?這個問題怎么解決呢?這其實是系統性的解決方案,需要社會上專業的第三方審核和認證機構對我們制定的標準,以及根據標準制作出來的報告、數據認可,通過交叉和系統性的機制來解決標準缺失的問題。
但是這樣整個社會在碳的核算方面整體成本很高。如果基礎設施建得很好、有先行,中國企業的核算成本能夠往下跌,但如果借助了市場機構、專業機構來幫企業核算,成本就很高。這個問題目前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嘗試通過一種雙贏的模式來解決這個問題。由于這個核算成本理應是社會來承擔,而不應該由企業來承擔,于是我們自己先承擔費用,甚至免費給企業核算、免費出報告,但通過嫁接后期的價值實現,跟后期價值創造結合起來,新增價值創造來彌補一部分前期的投入,企業會獲得更多、更大的價值。
郉哲銘:
謝謝李總。謝總,剛才您提到嘉士伯有很多目標,我也看到你們有很多實際的行動,包括有碳中和在內的多個國際倡議、綠電使用、節水、搭建綠色物流體系等。您有哪些具體案例可以給我們分享嗎?
謝夷:
剛剛講到了我們的ESG計劃中有四個目標和碳中和直接相關,下面我介紹一下這四個目標實際產生的效果:在零碳足跡方面,嘉士伯2022年對比2015年每生產百升啤酒產生的碳排放減少了75%;在零包裝浪費方面,我們實現了72%的回瓶率,即我們所用的啤酒瓶玻璃瓶里面有72%都是循環使用的,也減少了物流環節的碳排放;在農業足跡方面,我們在很多產品的原材料方面實現了本地采購,值得指出的是,我們大范圍地和合作伙伴把在啤酒生產過程里面產生的副產品,比如酒糟、廢的酵母液,制造成了可以供畜牧業使用的飼料,這也是一個雙贏的減碳解決辦法;在零水浪費方面,我們在生產每百升啤酒所用的水對比2015年減少了42%,重慶大竹林酒廠的水耗已經達到了1.74hl/hl,是嘉士伯全球的節水冠軍。
整個進展不管是嘉士伯集團還是中國,在階段性的進展方面成果還是不錯的,但這離我們真正的目標,就是2040年價值鏈的碳中和還有非常大的差距。我們有一些成果,但是也存在一些挑戰,今天借這個機會,我們也想和學界、媒體一塊談一談現在面臨的挑戰。
我們感受很深的一個挑戰是中國目前在碳中和方面的政策支撐體系還有待進一步完善。例如,要實現碳中和,相對于其他企業來說,特別是食品企業,一個很重要的途徑是采用生物質鍋爐,這是實現碳中和非常重要的方式。我們想在嘉士伯在全國26個廠全面鋪開生物質鍋爐,但是發現全國各地政府對于生物質鍋爐的態度和政策不太一樣,這就讓企業有點為難,因為企業效率最高的方式是采取“一攬子”的解決辦法,現在各地的政策不一樣,我們很難高效率地完成全面鋪設。
但也有值得肯定的地方,中國在政策支撐體系方面也有很多創新。例如,在啤酒生產過程里面會產生大量的污水,啤酒行業、食品行業的污水有一個特點是里面的營養物含量相對比較高。按照原有的法規,一個啤酒廠必須要建一個污水處理站把里面的營養物含量降到一定標準之后才能夠合法地排放給下游的污水處理廠,所以我們每年要花不少的錢,用較多的能源來做處理。但是污水處理廠的營養物換一種說法,就是碳源,而碳源是微生物的食物,因為污水處理廠在處理污水的時候要用到微生物,一般的污水里面的營養物又不是那么多,所以污水處理廠要花錢去購買碳源,這就造成了社會成本的浪費。在2020年,國家生態環境部和市場監管總局出臺了一個新政策,啤酒廠在一定條件下可以把污水直接排放到下游的污水處理廠,這實際上實現了雙贏。
我們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和供應鏈團隊、各地政府展開了協商,我們在全國有六個地方的酒廠已經實現了污水資源化的利用,我們在集團內部對這個經驗進行了分享,大家都印象非常深刻,覺得這是中國人非常聰明的做法。從企業的角度來說,碳中和的實現需要有很好的政策支撐體系,但是我們現在的體系還不夠完善,還有一些需要提升的地方,這就需要政府、學界、媒體和企業一起來關注和呼吁。
郉哲銘:
謝謝謝總!張總剛才也提到了施耐德電氣有很多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先行,2025年的時候施耐德會實現運營層面的碳中和,到2040年的時候要實現端到端的足跡碳中和,這是一個全球范圍內的承諾還是在中國市場范圍內的承諾呢?具體如何落實?
張琳:
這是一個全球承諾,但是在中國我們也完全遵守這個承諾。在施耐德全球做出了“雙碳”承諾之后,在中國區,我們根據承諾對減碳目標進行分解,通過對所有的碳排放數據進行碳核查,了解到我們在業務發展過程中哪些環節的碳排放比較高,針對這些環節做相應的減碳措施。我以施耐德西安工廠,也就是我代表的公司——施耐德電氣西安設備有限公司為例,在減碳發展的路徑方面跟大家做一個分享。
首先,我們的工廠從2019年就開始部署各項能源管理系統,運用數字化的手段提升工廠的能源使用效率,同時在運營過程中倡導綠色運營的理念。此外,我們工廠電力使用已經100%實現了可再生能源,不僅購買綠電,同時也有太陽能光伏。最后,我們應用很多循環經濟項目,比如以前在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廢銅會被當作廢棄物進行處理。從去年開始,我們的銅不再作為廢棄物來處理,而是交給銅排生產的原廠商來做外協加工,再利用到生產過程中,做到資源的循環再利用。同時,在可持續發展包裝、禁塑等方面,都盡了很大的努力去實現我們的目標。
我們的工廠從2019年獲得“國家級綠色工廠”稱號,到2020年就已經實現了工廠的碳中和,我們在2022年獲得了第三方的零碳工廠認證。我們的碳承諾在實際生產運營過程中也是這樣踐行的。
郉哲銘:
感謝您的介紹。鄭穎,您提到企業在碳中和過程中購買綠電綠證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清華四川能源互聯網研究院在這方面提供了哪些解決方案或者在政策推動過程中有哪些見解?
鄭穎:
我們去到每家企業,都在問我們綠電綠證怎么辦,綠電在哪兒買,價格能不能低一點,綠證什么時候在國際上的認可度能夠高一點。我們正在積極地跟電網以及綠證的參與單位進行溝通,大家也是想要推動綠電綠證的發展。事實上,綠電交易目前需求量挺大,但是目前存在用電的集中區域跟可再生能源供給區域的資源錯配的情況。我們國家風、光比較豐富的區域是在三北地區,用電的可能是浙江、江蘇、廣東、福建、山東,這就牽涉到可再生能源電力從西北到東南沿海電力輸送的問題。線路的建設需要時間,也需要不斷推動。隨著我國統一電力市場的建設,省間交易的進程不斷打開,我相信這個問題一定會有解決路徑。
第二是大家比較關注國際認證、國際認可的問題。目前歐盟的規則里面對可再生能源電力,至少在CBAM的文本沒有作出任何回應,但是我們現在從歐盟關于電網排放因子的計算中猜測未來可能會把可再生能源電力的部分進行特殊處理。
除了歐盟這樣的國家級或者區域級立法之外,我相信對企業更大的約束是來自RE100、科學碳目標對于可再生能源電力的采購。其實RE100對中國的綠證是有條件的認證,需要企業去提交避免雙重計算、環境唯一性的說明。但是,這樣的說明跟我們國家整體的政策建設體系息息相關,比如一度電的環境價值,如果是在綠證、綠電市場上已經售賣,就不能在CCER市場上再開發了,如果兩端都算,就涉及重復計算的問題。還有電網排放因子的計算里面已經納入了可再生能源電力的環境價值,那么我們未來在核算間接排放的時候就不可以再算了,其中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其實電碳協同的核心永遠都是電網排放因子,國外有通過剔除可再生能源的減排價值,使用調整后的電網因子來解決這個問題的做法,其核心還是要考慮從科學上保證采購綠證后的避免重復計算的問題。
最后,我也非常想聽聽企業為什么只考慮綠電,不考慮綠證呢?像海外沒有單獨的綠電交易,就是電力市場全品種的電力進去競價、采購,大部分是證書市場,但國內企業不太傾向于直接去參與證書市場。
郉哲銘:
我也觀察到國家在重點推進東數西算,把一些產業轉移到綠電比較豐富的地方,一些企業也在西部開發零碳產業園。除此之外,一些能耗高的企業也會選擇去云南建立新的制造工廠,因為云南的綠電、水電的比例超過95%,這些具體的舉措對于單個企業來說是可選的動作。但如果整個國家要想在系統上解決碳中和,不可能老是做新產能的擴充,或者去綠電比較密集的地方,因為生產的資源稟賦、投資環境等差異較大。
鄭穎:
本地消納的成本比較低,對于地方的產業發展來說也是比較好的促進,很多地方政府會打出可再生能源電力吸引企業投資的政策宣傳,但企業要考慮綜合成本。這里要區分,一是能源成本,若占比高達50%、60%的企業可以考慮去資源較豐富的地方,既能合規,又成本較低;如果能源成本占生產成本的比例不高,那就可以考慮參與綠電中長期交易,如果確實買不到,可以考慮買綠證。
郉哲銘:
國家有大量的投入,例如特高壓,從西部來輸送綠電,相當于是端到端的綠電。第一個特高壓是從青海、甘肅一直到河南,綠色電網的動脈在未來也是發展的趨勢,跟以前的西氣東送一樣,西電東輸具備很高的價值。
李總,剛才您提到在碳核查過程中,要先讓企業進入到生態中,而后是價值增值的過程。如何把碳的價值利用好,能否介紹一些具體的思路和方法?
李建濤:
在座的企業在“碳”方面非常領先,可能不會感受到資金的問題。中國現在做“碳”,企業面臨的資金壓力很大,地方政府則更加突出,所以我們就在摸索這個問題怎么解決。
從地方政府來說,我們在交流過程中發現有些地方政府的資源稟賦很好,像森林覆蓋率、新能源、綠色的工業基礎都很好,同時又有一些傳統的高耗能、高排放企業,在具備這樣的條件的時候,資金問題就可以解決,即不需要由政府來投入??梢酝ㄟ^內部交易機制,政府把碳減排的資產通過第三方機構投入,投入以后把碳資產、碳指標、減碳的資產開發出來,交易給本地的高排放企業,這樣就形成了閉環,解決了資金問題。這也是綠色金融里很重要的工具,叫碳交易工具,這中間地方政府的靈活運用很重要,它不一定要出錢,但是一定要出臺相關政策,保障在當地有內部交易機制,這樣高排放的企業才會有壓力來做這個事情。
從企業角度來說,很多企業會發起一些減排項目,類似于嘉士伯的污水處理、可再生能源等等項目,減排效果非常好。例如包鋼,包鋼占包頭市很大的碳排放量,包鋼排放減少了,整個地方政府的減排任務就完成了。對于這種超巨量的項目,企業在投資的時候會面臨資金壓力?,F在國家相關的支持還沒有打通,我們通過“氣候投融資項目庫”的工具來打通。這個項目的減排效益很好,尤其對地方的減排效應影響很大的項目。我們通過把效應評估出來,對具有氣候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項目進行有機的設計、融合。這樣的項目收益可能不是非常高,但符合了國家的氣候項目庫的標準,入庫后生態環境部等部門就可以調動中央的資金來對接,解決地方項目的融資問題。
郉哲銘:
感謝李總。謝總,剛才您提到了污水排放模式,即把排污設備、排污廠與整個污水處理廠打通,是中國在全球范圍內的一個創新。我也想了解嘉士伯中國的創新,尤其在零碳、雙碳的賽道當中,還有哪些案例值得被嘉士伯全球學習和參考的?
謝夷:
我們不是科技公司,也不是提供碳中和技術和服務的公司,嘉士伯在這方面是用戶。我們所在做的事情,若要真正放在碳中和技術領域來說,肯定不是最前沿的事情。我想分享的是怎么解決來自內部的挑戰,怎么讓員工真正擁抱碳中和,把碳中和作為自己主動追求的用戶目標?,F在基本不會有人說碳中和是個偽命題或說碳中和有負面因素了,這是大家都具有一致認知的事情。
我們公司有明確的計劃,有落實到每個人的KPI,但員工能否主動擁抱、追求,我們希望這不是停留在大家的觀念和口頭上,而是能落實到行動上。在這方面,我們踐行“員工參與”,我們的“嘉你主意”員工金點子征集計劃已經開展五年了,其中一個重點是征集節能、節水的“金點子”。這些“金點子”往往是來自員工在工作中發現的機會,來自一線,而且這些“金點子”的落地所需要的成本、投資不高,有時候甚至不需要成本,只是調整一下流程但卻可以帶來非常明確的減碳節水效果。這些金點子獲獎的員工有即時的獎金激勵,并在整個公司、在中國區的年會上都會隆重表彰。
另一個關鍵詞是“用事實、數據說話”,在過去幾年,ESG計劃和業務計劃是緊緊捆綁在一起的。通過這幾年的數據已經非常明確地看到,我們的節能減碳、碳中和,對一線同事來說就是節約,可以幫助我們的同事完成其業務目標和KPI。兩方面相結合,在這幾年在中國區的同事之間已經形成主動追求碳中和的心智,這一點也具體落實在工作里面。比如節水,我們在重慶有一個大竹林酒廠,是嘉士伯全球100多個酒廠里面水耗最低的,但它達到這個目標只用了很少的投資,是在“金點子計劃”里面,通過員工一個個金點子形成體系后達到的。我們把這個酒廠在各個環節里實現節水的方式,做成了系統的、最佳實踐的材料,分享到全球,得到了最好的效果。
邢哲銘:
特別感謝,一線同事的意識提升之后,就會得到很多技術迭代、工藝升級的具體案例,特別欣慰的是可以看到公司層面不僅在獎金上,也給予很多一線員工有榮譽感,這種榮譽感對于一線員工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
張總,施耐德發起了可持續影響力的伙伴計劃,叫做“減碳大師”,同時你們希望把業務拓展到幫助更多企業實現減碳,讓他們成為“減碳大師”,在這個過程中,請問施耐德電氣是如何思考的?
張琳:
從我們可持續發展目標來看,我們不僅要在2030年實現自身運營層面的“零碳就緒”,到2050年要實現供應鏈、端到端的凈零碳排放。我們在核查企業二氧化碳排放數據時發現,相較于上下游、供應鏈、客戶的碳排放,我們自身運營的占比較小,即我們要實現最終的減碳目標,對于上下游伙伴、客戶需要去做很多的減碳行動計劃。
目前我們計劃到2025年幫助客戶減少約8億噸的二氧化碳排放。同時到2025年要幫助全球1000家供應商入選減碳計劃,包含在中國的200多家供應商企業。我們要真正走進供應商企業,幫他們發現在業務運營過程中減碳的痛點、難點,一起攜手做減碳目標和任務。
邢哲銘:
感謝四位嘉賓為我們帶來的精彩分享!在實現“雙碳”目標的進程中,我們需要無數場這樣的對話,通過對話理解分歧,增進共識;通過對話不斷提高綠色發展的聲量,促進綠色低碳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