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蘚、電磁閥與尊嚴：小微奮斗史

浙江麗水，溫從發沒有想到，選擇小小的苔蘚搞事業，會這么“燒錢”。

全世界20000多種苔蘚，被人們熟知的寥寥無幾。除了作為景觀，它們背后也藏著巨大的應用空間。比如小小的尖葉匐燈蘚，有強大的空氣凈化能力，可以做成生物質的空氣凈化器。分布廣泛的泥炭蘚，因其超強的固碳能力，已經成了低碳社會的“新寵”。溫從發算過，國內與苔蘚直接相關的產業，每年市場規模大約10億元，過去一年，他靠種苔蘚把企業產值做到2600萬元，可以算是業內領跑?？梢坏┧闵峡蒲许椖亢褪袌鲞\營的投入，“賺到手的錢一下子就不見了”。

浙江杭州，同樣為“錢一下就不見了”操心的，還有向前。

他的企業創立十幾年，是國內流體電磁閥和傳感器領域的“隱形冠軍”，每年銷售額近2億元?！翱墒袌鲎兊迷絹碓娇?，以前技術五年一迭代，現在兩年一迭代?！薄百Y金技術跟不上的，隨時下車?！?/p>

千里之外的重慶，陳佐坤85歲。他一手創辦的企業，已走進第26個年頭。員工大半是別處求職屢屢碰壁的殘疾人，他們的生活和未來，都與陳佐坤的經營緊緊捆綁。這個老工程師清楚，只要企業在，員工才活得硬氣、有尊嚴。

財富、夢想、尊嚴的背后，是一部中小微企業的奮斗史，亦是普惠金融的時代大課題。

曾幾何時，人們開始用“56789”來描述我國的中小企業——它們草莽出身，構筑起中國經濟龐大的底盤，貢獻50%的稅收、60%以上的國內生產總值、70%以上的技術創新、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90%以上的企業數量……可工業和信息化部的數據顯示，它們的平均壽命，卻不足3年2，多數不同程度面臨資金短缺的問題。

2005年，在國有大銀行干了十多年的李越，抱著強烈的好奇，跳槽到了剛成立一年的浙商銀行。彼時，國有銀行尚沒有小微企業貸款業務，而浙商銀行已瞄準這一方向，走在前面，“我就想知道，浙商銀行能把這個事情干成什么樣”。

如何解決小微企業資金問題？如何高效創新做好金融普惠？這是一場漫長的探索。

“小狗經濟”下的金融“試驗田”

2003年，經濟學家鐘朋榮用“小狗經濟”來描述彼時浙江各地飛速發展的中小微企業和它們構成的產業集群?！叭龡l小狗能吃掉一匹大斑馬?！彼麑懙?，“小狗”既保留了中小微企業的靈活高效，也能通過區域范圍內的市場化協作關系構成合力。

然而作為單體，每一只“小狗”都是脆弱的。

李越回憶，當時大銀行很少做小企業融資服務?！皹I內普遍認為，做公司業務是‘吃肉’，做小企業是啃硬骨頭。服務后者不僅工作量沒減少，且利潤薄、風控難度大?！苯^大多數小企業缺少資產做抵押，財務報表也很不規范?！斑@一來二去，小企業也就斷了找銀行借錢的念想，大都靠民間借貸，一分利兩分利，還款壓力大?！?/p>

2006年6月，浙商銀行城西支行開門迎客。才成立一年就開出全國首家服務小企業的“專營支行”，李越對它的潛力非常好奇，“這也是我跳槽到浙商銀行的原因”。與之前幾乎所有銀行不同，它只針對小微企業進行服務，體量“超標”的“大客戶”，反而被“拒之門外”。

李越覺得，當時浙商銀行看似“不走尋常路”，其實對市場需求看得“準”：浙江民營經濟發達，中小企業眾多，可貸款需求在500萬元以下的小企業，卻很難獲得大行服務?！爱敃r浙商銀行作為一家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發展戰略中明確地把小微信貸業務作為主要業務板塊?！?/p>

“我們城西支行一開業，專門針對資金需求500萬元以下的小企業敞開大門。當時我們授信的，基本都是需求在140萬-150萬元的小微企業?！崩钤秸f。

2006年，浙商銀行城西支行開業

回頭看，城西支行成了浙商銀行小微金融首片“試驗田”，而李越那批支行老員工，成了小微服務“探路兵”。

現任浙商銀行小微合作中心主管楊春光，仍能記得2009年6月行里宣布推出“一日貸”時市場熱烈的反響，當年他也參與了這款產品的設計。

“當時打出的口號是‘讓貸款像存款一樣方便’。只要企業提供的資料齊全，我們當天就可以完成審批并放款?！睏畲汗庹f，“一日貸”在業內率先實現“當天受理，當天審批，當天放款”?！耙咝徟?，銀行內部就要打破業務審批流程上的壇壇罐罐,單戶授信500萬元以下的，都放權給我們支行自己做主?！崩钤秸f，這一效率當時倒逼了一大批同行的跟進。

同樣“引爆”市場的，還有“小企業三年貸”，創新點也來自中小企業的切膚之痛。

“當時企業到銀行貸款，都是一年一轉，沒有‘中長期貸款’的概念，所以到了還款期，小微企業到處借錢還貸，重新辦理，手續還很麻煩，說白了，他們的用款需求，一年不夠！”楊春光說，“三年貸”主打“手續辦一次，貸款用三年”，企業只要辦理一次手續，按月還利息，到期后把本金一次性還上即可，“所以這個產品一推就火了，后來我們還出了五年貸、十年貸”。頂峰時，城西支行1/3的貸款業務都是“三年貸”。

直擊痛點的創新，讓杭州城西支行成了市場明星，而“小企業專營支行”這一模式，也被浙商銀行迅速推廣推向全國，2008年后，成都、上海、天津紛紛出現專營支行的身影。

而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新的時代。

 “那是我第一次從銀行借到錢”

2010年前后，國內中小企業進入了黃金十年。飛速擴大的國際貿易，日臻完善的產業鏈條，日新月異的IT技術，都在為“中國制造”注入新動力?！笆袌鰯U張、產業升級”“不追上時代的車，就要被時代‘踢下車’”卻是當時民營企業的普遍心態——資金，是小微企業的命門，在那時，更成為他們的阿喀琉斯之踵。

許多小微企業試著叩開銀行的門，浙商銀行則選擇主動深入市場尋找小微客戶，用他們的話講是“做小，做近，做主動”。

2009年，杭州市湘君電子有限公司(下稱湘君電子)的負責人向前面臨著一個困局。彼時他租著別人的廠房，一是希望能自建廠房，二是想“用機器換人”產能升級。但算來算去，手上的錢不夠。

缺錢，很多次阻止了向前“向前奔跑”，也給他帶來了數不清的辛酸煩惱?！白鈴S房，每次搬遷的苦，或許只有和我一樣的小微企業主才能體會?！薄皬暮系胶贾?，我沒人脈沒資金，夠不上與大銀行合作的條件和門檻，但是我也渴望發展??！”

轉折出現在那年秋天，“廠門口停下一輛小車，下來兩個小年輕，說是附近浙商銀行的，畫面就像電影一樣?！毕蚯盎貞?，對方聽他講完情況，回頭就理出一套方案來，“這是我第一次被銀行主動找”。

向前只記得當時自己去網點開了一個戶，剩下的盡職調查、手續辦理都是浙商銀行的小年輕上門，一個月后500萬貸款批下來了，建廠房的錢湊足了?！斑@是我第一次從銀行借到錢，我有創業根據地了！”向前說，后續他又從浙商銀行獲得了一筆流貸，設備升級的資金有了，人力成本較原來節約一半，“小作坊”也一點點變成了高新技術企業?！爱敃r如果沒走出這一步，我就沒有今天?！?/p>

向前在剛結束的“恒以善小而為之——普惠小微金融服務論壇”上發言

那段歲月，浙商銀行小微金融服務的創新，也同樣順應時代，敏捷革新。

2012年，“一日貸”被中國銀監會評為“小企業金融服務特色產品”。

雨后春筍般的小微金融創新產品背后，是傳統銀行體系應對時代變化的探索——新的市場，新的客戶，新的任務，都在呼喚新的機制和理念。

2014年，浙商銀行率先在業內系統性建立小企業業務盡職免責制度，讓基層銀行員工面對小微企業時“敢貸、愿貸”，“不抽貸、不斷貸”。

這是一家銀行的實踐，也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大趨勢。2016年1月，國務院正式頒布《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把普惠金融列入國家發展戰略。

這一年，浙商銀行在全國的小企業專營機構數量達到了100家?！包c易貸”上線，業內率先實現企業貸款線上申請、審核、簽約、提還款。

而2016年“廠房貸”的上線，對重慶的陳佐坤，意義重大。

上世紀90年代末，這位退休老工程師押上一家老小全部積蓄——50萬元，招收了一批殘疾人、下崗工人作為員工，創立了重慶智神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智神”），研發生產燃氣具智能檢測設備。智神創辦20周年之際，陳佐坤總結了自己的兩項“成就”：第一，20年從未拖欠過員工一分錢工資，第二，20年從沒向銀行借過一分錢，前者是驕傲，后者卻是無奈，因為“企業小，沒抵押物，沒有銀行愿意貸?！?/p>

“沒有銀行愿意貸”這一“魔咒”在2018年5月被打破——浙商銀行為智神發放618萬元廠房按揭款，企業轉型升級終于邁出一步。2020年，智神與海爾電器簽了新的訂單，急需補充流動資金擴大生產。浙商銀行再次為他們辦理續貸增額手續，增加300余萬元流動資金。

陳佐坤在2018年榮獲重慶“沙坪壩區十大感動人物”（受訪者供圖/圖）

“廠房貸”產品的負責人邊旭坦言，當時的“廠房貸”，幾乎是同業沒有干過的“新賽道”，針對園區標準廠房開展小微企業按揭貸款業務——企業買廠房，可以像老百姓買商品房那樣，低首付、做按揭。后續還提供周轉貸、信用貸、置換貸等一攬子服務。而依照老做法，企業只能先向銀行提供抵押物獲得貸款。

“要是能早幾年融到錢，就更好了。因為缺錢錯過太多機會了?！被貞浧鸨毁Y金“卡脖子”的日子，陳佐坤老人仍是意難平。

截至目前，浙商銀行“廠房貸”已累計開發小微園區項目超1500個，總投放超800億元。

“看他們活好，看他們上市！”

一家銀行持續17年的普惠金融探索之路，也是金融行業歷史任務與自我意義的探索之路。世界公益經濟合作組織主席車夫曾概括，“中國的金融背后就是善意金融，就是人民利益最大化的金融”。而浙商銀行也逐漸構筑起了“善本金融”的價值體系，邁向從更廣泛的社會價值維度衡量的價值時代。

2018年至今，浙商銀行的普惠型小微貸款余額占各項貸款比例持續位居全國性銀行首位。

如今，他們的小企業客戶經理隊伍已經壯大到2000多人，95%以上專注服務小微?！斑@是我們區別于同業的地方?！毙∑髽I信貸中心總經理龔國強說，這些客戶經理就像深入小微經濟的神經元，隨時感知市場的需求。當然，他也感受到了行業“內卷”的強烈氣息，“好的做法，同業紛紛跟進，競爭確實越來越大了。對于企業來說，市面上普惠金融產品更豐富了”。

智神與浙商銀行于2016年達成合作

“普惠”怎么做，浙商銀行沒有停止過思考。

數字化改革時代來臨，也為金融業提供了新的工具。更全面的企業信息，更細的數據顆粒度，都有助于銀行對企業的評估?！白叱鰡渭円缘仲|押物多少對客戶進行評判的瓶頸，以‘向善’為重要標準對客戶進行多維度評判”，成為一種新思路——

“客戶有勞動能力，從事真正的經營，有強烈的還款意愿，且沒有不良的征信，就能給他提供相應的金融服務?！饼弴鴱娬f，銀行還可以與地方政府機構合作，或基于大企業供應鏈，對小微企業展開無抵押金融服務，“這樣就能觸達、幫助一些非常非常小的個體工商戶”。

2021年，浙商銀行從浙江先開辟試驗。

比如“數智共富貸”，即是融入浙江省省委省政府共富示范區建設工作大局背景，推出并助力當地山區26縣產業發展，強調以“大數據”挖掘“小信用”、以“數據跑”替代“客戶跑”，做到不同地區、不同品類定制不同的免抵押普惠貸款產品。

比如“人才貸”，溫從發和他的麗水潤生苔蘚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潤生”），憑借兩項專利，從浙商銀行獲得495萬元信用貸款。

今年8月16日，浙商銀行推出“數易貸”，結合多維數據綜合評價小微工商戶信用，發放線上純信用貸款。

這是浙江的故事，也會是全國的故事。

金融向善，也推動著社會崇善。

在杭州，向前早在 14年前很多小工廠都不講究五險一金的時候，就“一個不落地都給員工交上”。

在重慶，陳佐坤和陳強父子始終堅持著為殘疾人提供工作崗位，積極布局銀發產業，助力社會實現老有所養。陳強感受到，金融正在賦能他們這樣的小企業，去發展壯大，負擔起更大的社會責任。

在麗水，溫從發的潤生苔蘚規?；耘?，為當地帶去了一條完整的苔蘚產業鏈，以景寧畬族自治區毛垟鄉毛垟村為例，短短幾年，當地已形成完整的苔蘚產業鏈，村集體收入實現零到百萬的突破。而苔蘚人工栽培的普及，也在有效遏制野外私自挖掘對生態的破壞。

溫從發在基地給參觀者講解苔蘚產業的發展（受訪者供圖/圖）

向前和陳強都曾提到，浙商銀行在疫情中主動為他們調低了貸款利息，“讓人感覺很溫暖也很有信心”。那幾年，許多企業賬上都收到了浙商銀行返還的利息，并得到了一攬子紓困舉措的幫助。

龔國強覺得，以金融服務海量的中小微企業，為中國經濟的騰飛扎下了堅實的底盤。而幫助這些企業和他們背后的人，本身就是時代的“善”。

據工業和信息化部披露的相關數據，2022年，我國平均每天新設企業2.38萬戶，中小微企業數量已經超過5200萬戶，規模以上工業中小企業經營收入超過了80萬億元1。截至2023年6月，浙商銀行普惠型小微企業貸款余額已經突破了3000億元。17年累計推出了近80款小微貸款產品，服務全國近60萬戶小微企業，帶動500萬人就業。

回顧浙商銀行與民營小微共生共榮17年，或許，“善”的基因從那時刻起，就已注入浙商銀行普惠小微事業中。

李越說，自己最大的職業樂趣，是看著親手服務過的中小微“一天天長大”，“看他們活好，看他們上市，你會覺得，很值”。

持之以恒，持之以善，恒以善小而為之——這或許是金融最溫柔的一面。

參考資料：

1．新華社《今年我國將力爭專精特新中小企業超過8萬家》

2．《中國小微企業金融服務報告（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