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按摩店:兩位盲人的擇業折返跑
對明眼人而言,職業規劃是一個不斷聚焦的過程:“求學-權衡-選擇”,最終選擇最擅長的賽道。但對盲人來說,按摩店是最常見的世俗選擇之一。
失明后,十多年按摩店的經歷影響了任文峰的性格,敏感、自卑是他在“主流職場”中面臨的最大挑戰。做咖啡師時,一些客人會主動攀談,他只能以沉默應對。
孫靜睿課程第二部分是技能培訓,包括開例會、做記錄、組織活動等。這些普通人的日常工作內容,在孫靜睿眼中卻很新鮮,“在按摩店里沒有這些”。
“回到按摩店還是因為安全感不夠?!比挝姆逭f,“很多工作不光是不穩定,更可能根本就沒收入?!?/blockquote>責任編輯:何海寧
盲人按摩師孫靜睿在給客人按摩。
任文峰15年的盲人按摩師生涯可以分成兩段:前一段他糾結于“盲人能做什么”,后一段則是在回答“我能做什么”。
間隔其中的,是一段為期兩年的出走——2019年,他決定逃離盲人就業范式,到廣州當了咖啡師和電話招聘人員。
差不多同樣時間,另一位盲人按摩師孫靜睿也選擇了出走,他們在廣州短暫地交錯后,兩條生命線再度分叉生長,但卻又殊途同歸。
任文峰在31歲那年回到家鄉湖北黃岡,在小縣城重新經營按摩店。約四十平方米的小店,他和妻子打理著,每天招待三四位顧客。
34歲的孫靜睿亦回歸按摩店,但他選擇在大都市廣州打拼,他的店面也更接近現代都市人的消費感知:暖黃的燈光、精油的芬芳,輔之以正念冥想??腿瞬惶鄷r,靜睿會寫方案,或是外出對接資源,像一個創業者那樣,思索著如何打造更多連鎖店。
據中國殘疾人聯合會數據,截至2020年,中國有盲人保健按摩機構1.73萬個。在“盲人不做按摩還能做什么”的常見討論中,任文峰和孫靜睿對這一問題或許有很多答案,但是有一點確定的是,盡管回到按摩店看起來并不符合主流敘事,但這并非意味著“失敗”。
墜入黑暗
任文峰和孫靜睿都是后天盲人,這意味著他們需要比先天盲人多一重心理建設的關卡。他們要把曾經看得見的自己,連同過去的念想全部消滅,從頭開始學習在黑暗中生活。
8歲時,玩鬧時一根飛來的木棍改變了任文峰的人生走向。手術沒能挽救回他的視力,視網膜脫落是一場漸進的告別,這比一瞬間墜入黑暗更讓人煎熬。
他開始擔心未來的生活:會不會要依靠爸媽過一輩子?以后怎么養活自己?這些問題都指向同一件事:盲人到底能夠做什么?
一個暑假的某一天,他收聽一檔幫人介紹暑期培訓班的廣播節目,他打電話問:“盲人能干點什么?”對方告訴他,他應該找當地殘聯。
相較之下,孫靜睿眼盲的過程則像是一個落水的人在努力掙扎。讀初中時,他被診斷為視網膜脫落。因為發現較晚,手術難以逆轉損傷,這幾乎等同于宣判失明。醫生建議他去盲校,提前適應未來既定的結局。
但孫靜睿決定和視力賽跑,他要趕在失明之前考上好大學,這樣就能“選一個不太費眼睛的專業,繼續過正常人生活”?;忌涎奂仓?,孫靜睿的夢想是華南理工大學的機械工程專業,這是可以讓他實現“工程師”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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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胡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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