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巢》:互相折磨的兩代人,為什么還要住在一起
鏡頭像是火柴,點燃了他們壓抑多年的矛盾。
“太在意一個人的時候你就不好掌控了,生活就會越來越失控,失控到一個無法解決的地步,然后痛苦地在一起?!?/blockquote>責任編輯:劉悠翔
紀錄片《巢》的主人公房君睿,最初是主動走到導演秦瀟越面前的。2016年,秦瀟越第一部影片《世界與我》的放映會上,房君睿留到最后,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告訴秦瀟越,自己想做文物修復,但現實不允許。
望著眼前這個有點社恐、口吃的同齡人,秦瀟越察覺他的表達中有很強的戲劇張力。房君睿說,做文物修復工作需要一定經濟基礎,他覺得家里條件不足以支持自己,但同時,也很自豪他們家在上海靜安寺邊上有一套房子。
秦瀟越和攝影師帶著攝像機進入這個家庭。那是一套30平米的老公房,85后房君睿與年過七旬的父母蝸居在此。最大的房間是客廳,也是房君睿的臥室,有一張床、一張餐桌、一張父親看電視的躺椅。房君睿不斷購入的藝術、宗教、文學書籍,塞滿了家具間的罅隙。
觀念上的分歧與生活上的依賴,是房君睿(中)與父母的日常。
房君睿受喜愛書畫的父親影響頗深,上大專時選擇了文物修復專業。畢業后,父子倆發現這是一個需要高學歷、強大資金支持才能做的行業。2014年畢業后的兩年里,房君睿不僅未能找到對口工作,找到的其他工作也沒有一份做滿三個月。
父親繼續支持房君睿,幫他支付高昂的學費,報名參加文物修復大師班,房君睿斷斷續續上著,也在修一只碗,但一直沒修好。不斷碰壁,吞噬了房君睿的希望,他陷入消沉、憂郁,耽于純粹的幻想,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
房君睿的父親年輕時,也沒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喜歡畫畫,但沒能以此為業;詩歌和文章都寫得不錯,卻長期郁郁不得志。
秦瀟越本來預設,把一個熱愛文物修復的男生的心路歷程拍出來。但剛踏進他們家門口,她就感覺這種期待完全落空了。鏡頭像是火柴,點燃了他們壓抑多年的矛盾。前幾次拍攝,除了爭吵,幾乎拍不到什么內容。片子的走向完全改變了。
2023年9月16日,廣州映后談,一名觀眾問起《巢》的命名原因,在他的理解中,“巢”更接近人們對于美好家庭的想象,但影片展現了被困住的一家人,令他想起的是“籠”。
“巢不單單是一個很溫暖的家庭的感覺,還有一種一直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的感覺,還有總歸會幻想他什么時候可以離巢的期待?!鼻貫t越回應,“他的精神世界也是一個巢,他拿這些書,構建了他精神世界的巢,和現實世界的巢產生了非常大的反差?!?/p>
三十多歲的房君睿與年過七旬的父母共同生活在30平米的老房子里。
上海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劉汶蓉十多年來持續調研中國社會的代際關系問題,在她看來,《巢》展現了轉型期典型的家庭代際關系:“雖然父母很不快樂,但實際上在這個結構中子女也非常不快樂,大家之所以會有共鳴,是因為該片反映了當前青年成長的普遍困境,都感受到對自我實現有強烈追求但又很無力。從社會學的判斷來說,這種現象是現代化和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與我們特有的家庭主義的代際團結文化、親子一體文化共同(作用)的結果?!?/p>
三角形
拍攝這個家庭時,秦瀟越想探索,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人明明互相傷害、折磨彼此,是什么讓他們繼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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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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