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故事丨峽河西流去
隨著溫度越升越高,桐油里的水汽逐漸蒸發掉了??諝饫镉辛讼阄?,香味鋪天蓋地,像一個大毯子蒙住了整個院子,但那個香,是誰也沒有聞過的香,濃烈放蕩,說不出來是好是壞……林師傅用木棍挑出一縷兒桐油,滴在石頭上,用手指蘸著桐油往上拉長,拉出很長的細絲來。林師傅命人迅速澆滅鍋下的火,大喊一聲:成了!觀看的人好奇又緊張,又不得要領,像做了一場夢。
責任編輯:邢人儼
桐子花開。
一
從峽河到巒莊,中間要翻越三條嶺。不是三座嶺頭,是從桃坪一路數來的第三座嶺頭。桃坪現在也由鄉建制變為行政村了,那里是三條嶺起源地一條嶺開始的地方,再往南走,是伏牛山脈,就進入了南陽。為什么叫三條嶺而不叫三道嶺或別的,也不清楚,的確,這個“條”字叫得有些怪怪的,似乎那是一條披掛而非山嶺。
三條嶺靠巒莊那一面,是十里下坡,下到坡底,是八岔河,過了河再向東五里,就是巒莊鎮。巒莊鎮從民國起就是巒莊這片地界的首府,所謂經濟文化交通和權力中心。一百多年的古鎮,如今全無古的樣子味道了,有的是拔地而起的水泥樓群,杵在有時污臟有時清透的巒莊河兩岸。街上賣的都是現代氣息的東西,比如冬天取暖的家什是電火盆,而非木炭,連街上跑過的狗,不少都染了時髦的頭型。
十里下坡的公路邊,全是桐子樹,當然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景象了。如今都是松樹和箭茅草,松樹霸道,箭茅草也不是省油的燈,有了它們沒有別人,偶有幾棵桐子樹,老氣橫秋的無處立身。如今的春夏時節,一嶺蔥綠,間以形色奇異的野花,走過這里讓人有衣錦還鄉的興奮感滿足感。到了冬天,嶺上一半蔥綠一半枯黃,像一張失敗的油畫。小地方經濟不好,管理交通的人員躲在那些彎道里,借地勢和草木掩護,抓來往的違章摩托車,罰款創收,一抓一個準,人們如果不是大事急事,一般很少騎車過往,要過往,也會選擇早晨或晚上。
三十多年前,我在巒莊鎮讀初中。那時候大部分同學都不怎么愛學習,上學似乎只是為了完成打發少年光陰的任務。比較起來,我算是較愛學習的一個,但和那些燒腦的文字數字比較起來,我還是更愛那些與成績無關的東西一些,比如桐子,從桐子花到桐籽都愛,愛得也沒啥道理,就是覺得好,覺得它們是我的,我也是它們的。
桐子花三月開,這時候很多花已經收尾,桃花、杏花、梨花海棠花們全都香消玉殞了,而更多的夏花們還沒有到來。天已經很暖和了,這時候,天突然冷一場,甚至還會下一場雪來,待氣溫再暖和時,桐子花就開了。大人說,桐花還要寒風凍。桐子花算不上好看,也不難看,朵算不上大,也不小,但它的香氣不一樣,是一種清香,氣味像極了它的顏色和形狀:白色花瓣鑲嵌著淡紅色的蕊,每一朵每一枝都相似,像雙胞胎姐妹。桐子花一開一坡,浩浩蕩蕩,密實得不見其它。遠遠看,一坡的花,像話癆,誰也插不上嘴,不像別的花,有紅有綠有空間。
那時候孩子多,如果上學都趕一塊兒了,從前到后要排好長的隊伍。前面進了桐花陣,后面還在嶺那邊,前面過了八岔河,后面還在花陣里。上學的人每人提一只網兜,兜里白饃黑饃雜面饃一目了然。女孩子愛虛榮,在饃外面遮一層報紙,只能看見祖國欣欣向榮的景象,看不見饃。
桐子花有一個用處,治燙傷。八岔河口,有一個還俗的老道士,很老很老了,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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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