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賢才丨兩次焚稿,九譯其書:我翻譯《希氏內科學》的歷程
進入臨床課程后,我就知道美國有部享譽世界的醫學名著《希氏內科學》, 老師們戲稱它是臨床醫學的《資本論》。我深感它的博大精深,論述系統、嚴謹,尤其側重于臨床和基礎理論方面的聯系,就有了把它譯成中文的念頭。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責任編輯:劉小磊
本世紀初,王賢才與老伴曾漢英重訪出生地。
我祖籍江西九江縣永安鄉。上世紀20年代,祖父把家遷到上海,民國22年(1933年)陰歷九月十六,我出生在上海法租界福履里路(今建國西路)“建業里”。2023年10月30日是我的90周歲生日。
本世紀初我和老伴曾漢英重訪故居時,建業里已成危房,即將拆除重建,居民都已遷出。門衛問清來意,允許我這個老居民進去走了一圈,在里弄門口留下這張相片。
1946年秋,我隨父母回到九江,住在都天巷祖父置下的祖屋,是座前后兩重的老宅。1949年5月九江解放時,我是同文中學高一學生。1951年春即將升入高三下時,奉命去武漢中南團校學習(江西當時屬于中南區)。7月結業回來,團市委要我留在學生部,正式參加工作。生活節奏一下慢下來。我不習慣機關干部的生活,這時全國高校首次統考已過,忽然發現山東大學醫學院還要單獨招生,就要求辭職升學。學生部長同意,組織部長認為這是資產階級個人主義思想作祟,不服從組織決定,強令“退團”。這是我在政治上遭遇的第一次打擊,成為我的“原罪”。有識之士認為,我前半生的坎坷遭遇,都與這有關。
被迫“退團”后,辭別父母,黯然離家,到青島順利考入山大醫學院。
報考山大的報名照。
雖然我從未想過學醫,但也只能如此了,否則就要再等一年。后來發現,這個被動接受的專業,也在很大程度上保護了我。
因為我是付出了慘重代價才得到升學機會的,所以我痛定思痛,煥發出從未有過的勤奮努力。那時大學沒有教科書,主要靠上課時記筆記。我是專心聽講,要求自己不但要聽懂,還要當堂記住,下課后憑回憶整理出筆記,再把從圖書館看到的中外資料補充進去,所以學到的東西總比課堂聽到的更多。大學期間所有課程的每次考試成績,我都是全班第一。生理科教授呂運明先生在百分試卷上曾破例給了我110分,因為我的回答已超出了他在課堂的講授內容。30年后我回青島參加校慶活動,呂先生還欣慰地跟我提及這事。重要的是,我的醫學翻譯也是在山大起步的。
就讀山大期間,在青島海濱留影。
進入臨床課程后,我就知道美國有部享譽世界的醫學名著《希氏內科學》, 老師們戲稱它是臨床醫學的《資本論》。我到學校圖書館登記排隊,借到了這部厚重的巨著。閱讀學習中,深感它的博大精深,論述系統、嚴謹,尤其側重于臨床和基礎理論方面的聯系,就有了把它譯成中文的念頭。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想分兩步來做:先譯一部較小的書,取得經驗后,再去動那個大部頭。后來我挑了英國H.C.奧文司教授為實習醫生和低年資住院醫生們寫的《臨床外科須知》(An Approach to Clinical Surgery)試筆,覺得這部書的內容是我能把握得住的。
不過無論是想譯《希氏內科學》還是試譯這本小冊子,當時都還是我的機密,只有一位同班密友(劉丕仁)知道這事,他是一直看好我、鼓勵我的,還為我找到一個“秘密”譯書地點,就是外科三病房樓頂的小閣樓。那是個蛛網塵封、低矮逼仄的斗室,我要弓身彎腰才能進去?!白雷印笔钳B加的肥皂箱,坐在用報紙包起的磚上。我每天凌晨即起,躲到這里來譯書。閣樓沒有電,只能用蠟燭照明。我的視力不好,湊近看時,常常聞到一股焦味,那就是頭發燒著了。干到六七點鐘悄悄回宿舍,跟上同學們的生活節奏,一起洗漱、吃飯、上病房。
在閣樓偷偷譯書時期的相片。
我的低調加上保密工作又做得不錯,直到我譯完這本二十多萬字的小書,“地下活動”也沒被人發現。1993年我回青島參加母校校慶活動,當年住我下鋪的同學劉鏡如(時為青島市衛生局局長)承認,他當年對我的這些活動毫無所知。
1993年回青醫參加校慶活動,與時任青島衛生局局長的老同學劉鏡如(中)合影。
1957年《臨床外科須知》在上海衛生出版社出版時,我已畢業在北京工作了。
這本小書出版后,我就屢經坎坷,幾乎失去一切,這是從網上買到的舊書,在舊書網上意外發現,至少還有過上??萍汲霭嫔纾?960、1961) 和香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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