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室到公司高管，主播橙橙直播的400天

12月16日晚上，學而思優品直播間在線人數逼近8萬，此時的主播橙橙卻沒有上次看到人數上漲那么激動。那次是在早上8點，她還在北京海淀區永泰莊的地下室直播間獨自上播。直播間的在線人數不斷爬升，心也提到嗓子眼，漲到3000人時，她百感交集地哭了?，F在的淡定，是因為她意識到，“現在的8萬人和3000人對我來說都一樣，就是很多很多人?！?/p>

然而，與自己的淡定不同，遠在武漢家中蹲守在屏幕前的媽媽和姐姐，看到自家橙橙被總裁授予“學而思長公主”稱號的那一刻，激動得淚流滿面。在過去這一年，爸爸媽媽和姐姐一直用一個她未知的抖音ID默默地在直播間觀看、點贊和下單。

實際上，這一刻的高光，她和身邊的所有人都等太久了。就在一周前，這位“長公主”帶著5個小伙伴，在租來的地下室開直播，與曠日持久的迷茫和無以言表的壓力鏖戰……

“東方甄選小作文”風波，攪動了多家上市公司轉戰直播帶貨的教培圈，在此之前，這個圈子的賽跑保持了半年多的均衡和平靜。橙橙曾經是學而思直播帶貨業務最后的一朵小火苗，是東方甄選、高途佳品和學而思優品“三足鼎立”中一個不起眼但很關鍵的支點。

“學而思長公主”

12月15日晚上8點，學而思總裁彭壯壯第一次走進學而思優品直播間，與主播橙橙和老皮同框，一同接這“潑天的富貴”。當天，直播間人數突破1.6萬，成交額近百萬。這一天，恰好也是橙橙27歲的生日，是學家優品改名學而思優品的第一天。次日晚上，彭壯壯又一次走進直播間，這次他有備而來?！敖o你升四級（即進入高管序列）”“加薪”“給你一批股票”，以及授予學而思“長公主”稱號，甚至還承諾“長公主車位”。對這一連串的肯定，橙橙感到意外、欣喜，尤其“長公主”這一稱呼更是擊中了她。就在幾天前，橙橙還是學家優品“最后一位主播”，帶著五位伙伴，在永泰莊附近的一處地下室。至此，直播這件事她已經堅持了400多天。在兩周前，她的內心上還上演著自我懷疑、焦慮和猶豫不定，甚至想提出辭職，是彭壯壯對她說“學而思需要你”，挽留了她，以及這個直播間。2022年12月，學而思發力直播帶貨，上線全品類帶貨直播間學家優品，主打青春歡樂文藝特色，主播均為學而思原來的優秀老師。這當中，包括哈佛大學畢業的老皮、中國人民大學畢業的小鹿，以及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橙橙。橙橙原名吳晨晨，大學學的是金融，曾在猿輔導實習，后來加入學而思網校擔任初中英語老師并很快成長為S級老師。2022年公司探索直播帶貨，她主動由老師轉型當主播。在學家優品上線后的半年時間里，主播團隊一直在變，但橙橙始終都在。他們去過湖南城步、陜西嵐皋、安徽宣城，做鄉村振興直播帶貨專場，也曾在前門大街做過老字號“新國潮”的帶貨直播。

生活中的橙橙

最初，橙橙總是戴著大蝴蝶結，口頭禪是“這個巨好吃，算我求你了，求你了”。她最喜歡賣酸甜可口的水果和清脆美味的零食。有一段時間，她總是頭頂一顆柚子，于是后來粉絲們總是喊她“頂一個柚子下一單”，這成為橙橙上播時的固定節目。后來出外場，她也是最拼的主播之一。鄉間條件較差，有次晚上大家在竹林里直播，蟲子太多，不時飛到嘴里，害怕蟲子的她也只能忍下；外面傾盆大雨，寒氣陣陣，她也要繼續直播到凌晨。這些她都可以忍?！翱雌饋硇枰Ｗo，但實際上最不需要保護，內心能量很大?！彼f。但直播間在半年多時間里一直不溫不火，直播間風格的飄忽不定，以及內外輿論上的質疑，都讓她不時感到迷茫。

六人轉戰地下室

2023年6月，在直播間持續低迷之下，學家優品經過了一次戰略調整，從70多人減員到10人，之后又進一步減員到了6人，包括一名短視頻編導、一名拍攝、一名剪輯、一名商品兼行政、一名客服，以及最后一位主播——橙橙。

橙橙是這個小小直播間的負責人，除了忙碌直播，還得思考小團隊的各項支出。由于申請不到直播間，4月份，她帶著團隊在永泰莊租了一處地下室，把必要的設備都搬了過去，沒有專業布景，十幾塊錢的畫也可以用。直播間就一張桌子，高度不對又調不了，為了能在鏡頭中和用戶有延伸交流，橙橙打赤腳上播。此外，她們還擔心直播時打擾鄰居，于是從來沒有開過窗戶。

在和團隊商量之后，他們還決定走出直播間一段時間，嘗試了一些探校短視頻。雖然視頻數據不錯，但這個過程并不順利。她說，去全國各地的大學探訪，有時候進得去，有時候進不去，“我們還被學校保安趕出來過”。

小伙伴們非常辛苦，但她也無法制定激勵目標，也不能承諾漲薪。有時候忙不過來，就到處借人，原來的主播老師、原來的攝像老師等等?！拔覀冎皇歉星楹?，所以我們才一起做?！钡珜χ辈I務的迷茫，讓她感到無力。每年五、六月是初中學校招生的高峰期。在那之前，一些學校會到處挖老師，橙橙收到過許多學校等教育機構的邀請。

橙橙成長于一個單純的環境，從小到大，父母和姐姐把她都保護得很好，沒讓她經歷過太大的挫折。從去年加入直播間，橙橙天天忙于上下品和直播帶貨，幾乎沒有回家休息。父母和姐姐支持她做任何工作，但她明白父母的期待和普通小城的父母無異，就是希望她有個穩定的工作、能?；丶?，以及早點戀愛結婚。

“每次和我爸視頻，沒三句話就開始勸我談戀愛，甚至拿出不孝有三的說辭?！背瘸刃χf。每當此時，她就拿出新時代女性或獨立女性的說辭打岔，但有一件事讓她感到自己虧欠父母太多。

去年，媽媽突然生病住院長達一個月，這件事家人壓根沒讓她知道。她只知道，媽媽和姐姐用一個她所不知道的抖音號，在她上播的時候默默點贊、刷評、買東西，以及和惡意評論吵架。

所以，當有能去學校當老師的機遇，橙橙確實心動了，“起碼可以陪父母”。與此同時，還有其他的一些機會，如集團其他事業部請她回去當老師。在這次接“潑天的富貴”前的兩個星期，她還提出去其他事業部，但最后還是被勸了下來，于是繼續為直播間站崗。

橙橙參加湖南苗鄉城步鄉村振興直播專場

“自帶嫁妝”重新開始

“當親眼看到高途佳品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從幾十人瞬間漲到上千人，我暗暗覺得機會來了?！?2月11日，橙橙最先察覺到了風口，但這場翻身仗打得確實艱難。因為東方甄選和董宇輝的事件，高途佳品直播間幾乎一夜之間達成了百萬粉絲和同時在線人數超十萬的成績。學而思優品和橙橙的粉絲都在抱怨，怎么不是你們接住這“潑天的富貴”？呼聲最高的建議則是：“繼續開播，不要停！”“不是我不想播，但開播不是靠一句話或者一位主播就夠了?！鄙碓谥辈ヒ痪€，橙橙最先感受到流量的風，也體會到了屬于“學而思優品”的生死時速。在嗅到轉機到來后，橙橙當晚就開始上播，最高在線人數也曾達到千人，但彼時學而思已轉型做教育圖書、硬件的帶貨，受眾人群小，大家逛一逛就走了，留不住人。次日早上八點，學而思優品繼續直播，和前一天一樣：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笆稚系钠泛苌?，成交密度上不去，無法及時承接流量，所以在線人數一直沒有上2000?！庇捎谪浧凡粔?，有粉絲為了表示支持，買黑芝麻糊就買了3次。為了把更多的人留住，橙橙把自己的家翻了個底兒朝天。她把廚房里能找到的所有的健康食品都拿到直播間來當樣品，就連她自己最愛吃的玉米也貢獻了出來。同時，橙橙顧不上匯報，自作主張找供貨商上貨。選品的增加提升了銷售額，直播間里的鐵粉也越來越多。12月15日對學而思優品和橙橙都是至為關鍵的一天。當天晚上，學而思總裁彭壯壯首次上播，并宣布“學家優品”更名為“學而思優品”。而對于橙橙來說，這一天是她27歲的生日。這一天，學而思優品直播間實時在線人數長時間破萬，而且銷量暴漲30倍，打破其復播以來的歷史紀錄。為了這一天的直播，她從凌晨忙到24點。由于來不及申請資金，她自掏腰包，把30萬元積蓄轉給運營：“補貼就用這筆錢，啥也不耽誤?！彼谥辈r半開玩笑地告訴網友：“我的家當都在左上角優惠券里了?！狈劢z們開玩笑說她“把嫁妝都捐了”。

直播間工作中的橙橙

12月16日晚上，彭壯壯再次現身直播間，宣布為橙橙連升四級，漲薪、股票一個都不少，并授予“學而思長公主”稱號。當天直播間最高在線人數破8萬，學而思優品粉絲數超過40萬，四天內漲粉十余萬。有人說董宇輝來自草根，代表了跨圈層的奮斗。橙橙說，自己肯定比不上董宇輝，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個直播時代的超級個體。她以前總和小伙伴說，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人，想等著老皮和流暢紅起來，然后自己就好好賣貨?！拔也皇且粋€有野心的人，但我是對工作全力以赴的人。我不是一個經歷很多、閱歷很多的人，相反我是一個生活單純，被大家保護得很好的小女孩，我很珍惜和每個人緣分和感情?！背瘸鹊摹盎稹贝砹艘环N新的情感輸出模式，不疾不徐，無害無邪。在物欲橫流的時代中，這或將成為一種新的趨勢。她說，無論是8萬人，還是3000人，對她來說都是“很多很多人”?！昂芏嗳恕本鸵馕吨枰昂芏嘤眯摹?，需要她更鎮定和自信，從原來愛哭的小女生，蛻變為更成熟的“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