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漢:現代文學史要重寫
“牛漢啊,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這些‘胡風分子’,對不起你們家里的人。由于我的錯,55年讓你們遭受了很大的苦難,我向你們全家人道歉……”邊說邊流淚。唉!我就說:我也老了,快60了,請保重身體呵!
86歲的牛漢臉上,刻滿歲月的刀痕。與他同時代的人,誰臉上不是如此?
幾十年沉沉光陰將他的身高壓縮了5公分。即便如此,他站起來還有1米86。
牛漢的祖先是鐵木真的嫡系,叫忙兀特兒。兀特兒是姓氏,忙是部落名,這支部落早年在今天察哈爾、張家口一帶。元朝亡后,忙兀特兒遷徙山西,改姓史。他的祖先驍勇善戰,常能虜獲異族美貌女子。講到這一點,牛漢笑呵呵的。
他的脾氣,用祖母的話說,像家鄉的滹沱河。滹沱河平時不像河,除去沙土,盡是石塊——潘光旦當年質疑“潮流”時用一條河作比喻,河里有落葉、有魚卵、有石塊,河水斷流之際,河床中惟一留下的,是它們。家鄉的人們不敢走近滹沱河,不知道什么時候它就發大水了。發大水時,全村人都不敢出氣,連狗都不敢叫了。
父親史步蟾早年懷有革命熱情,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回到家鄉,虔誠地種地。他囑咐兒子:“還是好好念書吧。”牛漢對美的尋求,也是在父親的啟發下開始的。父親的笙、簫、笛,以及那些古老的元曲譜本,讓他敏感于美妙的聲音。父親在油燈下朗讀詩歌的樣子,他滿滿兩架子的書,讓徐志摩、郭沫若、朱自清、周作人、魯迅,以及《新青年》、《語絲》、《譯文》等等,陸續走進他的視野。
牛漢簡介
1923年生。原名史成漢,又名牛汀,山西省定襄縣人,蒙古族。1940年開始發表作品,主要寫詩,近20年同時寫散文。曾任《新文學史料》主編、《中國》執行副主編。
抗戰流亡,牛漢跟父親到了甘肅天水。在那里,他學畫,他晚年畫的詩人穆旦、聶魯達、普希金、阿赫瑪托娃、帕斯捷爾納克真是有趣。他接觸了更多詩歌,兩本口袋詩集——田間的《呈在大風沙里奔走的崗位們》和胡風的《野花與箭》,是他隨身必帶的。“我喜歡田間的激情,像一把火。胡風的詩很有湖畔詩的味道,沒有口號,寫得寧靜、凄切,有大革命前后青年的憤懣悲傷,但當時我還不十分理解。”
牛漢的三舅牛佩琮畢業于清華大學,曾任《清華周刊》主編,193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牛漢崇拜三舅。他的邏輯是:三舅那么好,他是共產黨,我就跟定了共產黨。他在三人小組里入了黨,但負責人回了延安,“沒有人管我們了”。
第一次考驗很快來到。高中畢業時,校長宣布文理兩個班七八十人必須集體參加國民黨,否則不發畢業證書。“我不干,寧可不要這個畢業證書。那時候進(共產)黨比較困難,我通過特別困難。所以心里是很純潔、很堅定不移的,怎么能夠背叛自己的理想,背叛對黨的誓言呢?那我還是個人嗎?”他和同學郗潭封逃跑了。一年后,牛漢考上西北大學外語系,向教育廳要回了高中畢業證書。
心向圣地延安,盼望拋頭顱灑熱血去抗日。愿望暫時不能實現,牛漢只好拋頭顱灑熱血一般地去寫詩。天天寫,白天寫到晚上,晚上寫到黎明。1946年7月,他跟黨組織接上頭,重新宣誓入黨。那一段生活,動蕩、絢麗、澎湃、神秘。
1948年,牛漢把長詩《采色的生活》(采色即彩色)通過朋友寄給胡風,從此開始通信。胡風的回信有20封,現存16封。
1955年5月初,最高領導人在審閱舒蕪交出并整理的胡風信件后,指示有關部門成立“胡風反黨集團”專案小組。根據公安部、最高人民檢察院、最高人民法院黨組的復查報告披露:這場清查斗爭共觸及2100多人,逮捕92人,隔離62人,停職反省73人;1956年正式定為“胡風反革命集團”分子的78人,其中骨干分子23人。1955年5月14日,牛漢第一個被捕。兩天后胡風被捕。因為牛漢的性格和曾流露與胡風等人不同的觀點,“上面”想從他這里打開缺口,讓他好好揭發。
被拘留一周后,牛漢收拾好行李,對看守說 :“一個星期了,我要依法離開這里,再見!”一番搏斗之后,上級出馬,牛漢返回囚室。
經過兩年的隔離審查,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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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老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