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孩子 | 晝夜有時
她說的“山頂”是哪里呢?當時我想的是烏拉港和丫曳鎮。我忘了五支了。如果說丫曳鎮是山頂,是鄉下,那是真的。從前她的裁縫鋪就在主街上,而主街就在山坡上。丫曳鎮就是一座山。不過,在那樣的關鍵時刻,她想的會不會是丹絨加弄五支,她童年的家,她所來自的椰林深處?
責任編輯:邢人儼
山頂的孩子。視覺中國|圖
我們來看看母親抽屜里的那張剪報。那張2014年11月29日的《星洲日報》。它一直在裁縫鋪的抽屜里,直到她去世后才被發現。
其實我無法確知她收藏它的原因。她應該不認識剪報上的那五個孩子。他們不是烏拉港或丫曳鎮的孩子。
報道的標題是《以好成績回報助養人,星洲助養學生UPSR獲佳績》。
這是個我非常熟悉的故事。太熟悉了,以致我不忍直視它。它帶有柔軟的暴力、憂傷與恥感。
我想說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時我是個研究生,和朋友在牡丹園合租了一間公寓。我那十一平米的房間還包括一個狹長、陽光普照的陽臺。我用在傍晚或周末給兩個香港孩子當家庭教師掙來的錢和貸學金交房租。
一個富裕的馬來西亞商人捐了一筆錢給中國馬來西亞商會。那筆錢將被用來資助十個家境清寒的馬來西亞留學生。你還得是個成績優良的學生。這使我想到小時候在成績冊的評語欄上看到的“品學兼優”。
我得到了那筆助學金。人民幣兩千塊。那是一個月的房租和兩周的伙食費。為了這筆錢,我出席了頒發儀式。觀賞兩支舞蹈和聽商會會長致辭后,我們這十個人便輪流上臺領支票。
我耳根發熱,身體僵直地站在臺上和那個富商合影。從他手中接過支票時,他露出溫和、得體的微笑。我沒法不去看他。
從始至終我都被恥感深深圍困。臺上一直站著一個女孩,我認得她,她是當天的司儀,也是我朋友的姐姐。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連衣裙,看起來是那么地落落大方、光鮮和自信。我想到從前自己也曾經是個司儀,也是個看起來大方、光鮮、自信的女孩。
那時我沒有意識到我過著的是一種做作、虛榮又虛假的生活。沒有人告訴我這些事。
我窘迫地站在臺上。此時此刻,這個女孩就是母親剪報上的孩子。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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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