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議會議員訪華記

歐洲議會3月12日通過涉藏問題決議，粗暴干涉中國內政，要求中國政府與達賴喇嘛“展開政治對話”。一個月后，該議會對華關系代表團訪問中國。6天行程中，他們考察了企業，與鄧小平銅像合影，也參觀了不少著名的景點。

他們的參觀、訪問和會晤有何收獲，他們的考察報告將會向歐洲議會的同仁傳達怎樣的信息，而他們此行又會對當下的中國作何解讀？

穿著連體消毒服，兩位“卡通人物般可愛”的議員對這家微電子公司在經濟危機中還能擴大生產規模“很羨慕”?！D/南方周末記者  張哲

這是一場中國全國人大與歐洲議會間的外交活動。

歐洲議會對華關系代表團的核心小組由團長、副團長和一名工作人員組成。在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的協助下，4月6日至11日，他們“考察國際金融危機對中國影響”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除了8場與中國各部門的會面談話、2個企業的訪問考察，他們還參觀了廣州的南越王墓、陳家祠，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開平碉樓，巴金筆下的“小鳥天堂”，深圳的蓮花山公園、“錦繡中華”和紅樹林自然保護區等等。

甚至，他們還不忘在深圳蓮花山頂的鄧小平雕塑前，三人一起模仿鄧小平昂首邁步的姿態，合影留念。

“他們知道自己讀不懂中國，于是翻翻即可。而讀后感，是寫給歐洲人看的。”

“幸好沒把太太帶來！”

62歲的斯特克斯在看到該企業先進的腳型掃描儀之后似乎突然童心大發，當著大家的面脫掉鞋襪，赤腳站在掃描儀上，讓機器掃描出他的腳型。“應該用我的腳模給你們做歐版男鞋。”他笑著說。

廣東東莞一家制鞋企業的樣鞋陳列廳里，貼牌生產的世界著名女鞋在數十個展架上熠熠生輝。公司人員自豪地向來訪的歐洲議會對華關系代表團介紹這些鞋子的質地、工藝和研發設計。“幸好沒把太太帶來！”副團長吉恩-呂克·德阿納（Jean-Luc Dehaene）說。團長德克·斯特克斯（Dirk Sterckx）哈哈大笑：“是的，她們來了肯定就走不了了。”

這是4月10日，歐洲議會對華關系代表團核心小組此次訪問中國的第五天，也是他們此行第一次真正走進一家中國企業。次日，在參觀深圳的一家電子制造工廠并完成深圳市內的景點參觀和文藝觀賞活動后，斯特克斯和德阿納在晚間7點半就將乘飛機抵達北京，并轉機返回布魯塞爾。

代表團團長和副團長都是比利時人，副團長德阿納在1992-1999年曾任比利時首相。他們說，此次訪華的主題是考察金融危機對中國的影響，于是以外向型經濟聞名的廣東省，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們的主要考察地區。

向代表團展示一家制鞋企業，也不難看出接待方——廣東省和東莞市兩級人大的用心與考究。東莞有一萬多家企業，兩百多萬人口從事制鞋相關產業。

這天上午10點，斯特克斯、德阿納和歐洲議會行政官員蒂姆·博登（Tim Boden）一行三人在中方官員和企業人員的陪同下，開始了對經濟危機下中國企業的直觀感受。

不過他們并沒有在這里充分體會到經濟危機的味道。從企業宣傳片的展示，到生產車間里流水線上忙碌的工人們，再加上公司人員的介紹，都在向他們傳達同樣的訊息：企業運轉健康良好，完全沒有雇員被裁減。

62歲的斯特克斯在看到該企業先進的腳型掃描儀之后似乎突然童心大發，當著大家的面脫掉鞋襪，赤腳站在掃描儀上，讓機器掃描出他的腳型。“應該用我的腳模給你們做歐版男鞋。”他笑著說。

在參觀后企業安排的座談中，幻燈片展示的該企業對歐盟出口數量曲線圖，讓代表團成員有些無法理解：出口大幅下跌并不在2008年，而是在2006和2007年。不過企業充分解釋了原因，這是歐盟反傾銷政策對中國鞋業出口的影響，對這家企業來說，這一影響遠大于經濟危機。

深圳被選來供代表團參觀的是一家外資的微電子生產公司。在這里，前來訪問的代表團和陪同人員被要求穿著連體消毒服，戴上口罩和鞋套，才能進入生產高精度芯片的車間。體型豐滿的副團長德阿納穿上消毒服后顯得如卡通人物般可愛，團長斯特克斯忍不住和他笑嘻嘻地互相拍照留念。

但當斯特克斯團長詢問他非常關心的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社會后果——企業是否裁員時，公司總經理的答案讓他稍稍有些錯愕。

據介紹，該企業非但沒有裁員，還在擴大雇傭規模。因為同屬該公司，但設立在卡薩布蘭卡等地的工廠經營不善，正在將生產線轉移到深圳的廠。

陪同該代表團前往廣東的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齊續春在返程前往深圳機場時半開玩笑地說，“讓他們看的兩個企業可能有點好過了，這下他們該以為中國沒受經濟危機的影響了……”

巧克力噴泉

除了對陳用志介紹的廣東發展速度“感到有些嫉妒”，斯特克斯主要對中國同行的熱情接待表示感謝，他說：“廣東讓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因為今天中午我們在享用美味自助餐時，我發現有一道食品竟然是巧克力噴泉，這可是我們比利時的發明！”

歐洲議會對華關系代表團與中國全國人大已經建立起定期交流機制。但除去代表團全體33人來中國正式訪問，歐方主動提出，希望代表團核心成員小組——團長、副團長和一名工作人員能夠每年增加一次來訪。此次正是核心成員小組的非正式訪問。

4月15日，中國全國人大的代表也正訪問布魯塞爾，與歐洲議會開展正式會議。斯特克斯介紹，去年雙方在布魯塞爾的正式會議間隙，歐洲議會還邀請中國全國人大的同行們參觀了比利時的安特衛普和布魯日，捷克的首都布拉格，以及世界上最大的巧克力工廠。“但這次因為時間關系，我們只會在布魯塞爾有正式會議”，斯特克斯說。

此次斯特克斯一行到訪的只有3人，但他們會晤的中國官員涉及方方面面。4月6日剛剛到達北京后，副團長德阿納就前往國務院參事室拜會相關負責人。

利用德阿納去參事室的時間，團長斯特克斯和工作人員博登去故宮逛了一圈，盡管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去。下午6點在北京飯店貴賓樓接受記者采訪時，斯特克斯一身運動裝扮，一件薄毛衣披在背上，兩只袖子在胸前耷拉著。他指著西裝革履的博登對記者說：“他看起來比較像一個團長……”

傍晚7點鐘，他們一行要出席第十屆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前中國駐聯合國大使王英凡的宴請。

4月7日，代表團馬不停蹄。一大早，他們就前往歐盟駐華使團進行閉門會談。此后，他們先后會見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蔣樹聲、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齊續春、中聯部副部長張志軍、財政部綜合司司長戴柏華等中方官員。此后，他們匆匆趕往機場，乘坐7點的航班趕往廣州。

“歡迎你們在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時節來到廣東。”這是廣東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陳用志在4月8日晚間與代表團的會面開場白。

接下來的會談對在場的翻譯是不小的挑戰。陳用志將廣東的特色概括為“一個前三個大”——改革開放前沿省份，GDP大省、出口大省和專利大省。而金融危機對廣東和中國的影響則被他總結成“三個百”——“百年一遇的金融海嘯”、“百年一遇的發展機遇”和“百年一遇的合作機遇”。

除了對陳用志介紹的廣東發展速度“感到有些嫉妒”，斯特克斯主要對中國同行的熱情接待表示感謝，他說：“廣東讓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因為今天中午我們在享用美味自助餐時，我發現有一道食品竟然是巧克力噴泉，這可是我們比利時的發明！”

而東莞和深圳人大負責人對本地的介紹也各有特色。深圳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周光明在介紹時說：“深圳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只有1950平方公里，總人口860萬。”斯特克斯發言時特意把這句話接過來說：“我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錯了，整個歐洲恐怕也只會有兩個城市的人口超過這個數字。”

在幾次官方會面和景點參觀中，多數時間只有團長斯特克斯一人發言活躍，依稀能看出他從政前作為比利時著名新聞主播的風采，而德阿納和博登相對沉默。德阿納在參觀時也經常不顧接待方特意安排的英文導游，獨自一人走開，用相機拍些花鳥魚蟲。

“他們對中國的認識至少會客觀些”

斯特克斯說：“成百上千的地方我都想去……優先選擇的話，可能是云南吧。我聽說這是非常美麗的地方。此外，也許是中部，重慶、四川，這些地方會很有趣，而且我聽說，那里的食物也很不錯。”

歐洲議會對華關系代表團的行程是他們到訪之前與全國人大一同討論后商定的。盡管大部分的訪問和參觀項目由接待的地方人大安排，但團長斯特克斯在來之前也做足了功課。他從旅游書籍上查找廣東省的旅游景點，特地提出要求參觀開平碉樓。

“它在2007年入選了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這意味著它一定與眾不同”，斯特克斯說，“而且，我想這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

德阿納告訴記者，他此行對中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碉樓，原因是它“非常美、非常獨特、非常中西結合”。

廣州的陳家祠和南越王墓也是斯特克斯在歐洲通過旅行手冊發現，并向中方提出參觀申請的。斯特克斯認為“它們反映了中國古代歷史……和我在埃及看到的那些墳墓有相似之處，非常奇妙”。

在景點參觀中，斯特克斯、德阿納和博登都很喜歡隨時拿出小數碼相機拍照。斯特克斯告訴記者說：“你想，我一旦錯過什么，想要回來就很困難了。”不僅僅是各處風景，從路邊賣白蘭花等香料的小攤販，到騎單車的女孩，甚至流浪者的背影，都可以吸引他們的鏡頭。博登還有另外一項任務——留意隨時給團長和副團長拍照。

在深圳蓮花山頂，高大的鄧小平銅像前，公園的工作人員特地清場，才給代表團和隨同的中方工作人員留出一片空地拍照。大家合影留念之后，斯特克斯提出代表團三名成員合影。三人很“官方”地站立微笑合影后，不知誰提議，又一起模仿鄧小平銅像，抬起胳膊，擺出一副昂首闊步的樣子，臉上也一副淘氣的表情。旁邊等待拍照的游客不禁陣陣哄笑起來。

中方一名隨行官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們三人對此次訪問旅行“很滿意”。而至于他們是否能在歐洲議會中產生有利于我國的影響，這位官員講：“影響是長期的……他們對中國的認識至少會客觀些。”

今年6月即將進行的歐洲議會換屆選舉中，斯特克斯和德阿納都會謀求連任，而且二人都表示，愿意繼續參加對華關系代表團。但斯特克斯說：“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會繼續擔任對華關系代表團的團長了，這里面涉及到黨派和很多歐盟成員國關系協調的問題……”

德阿納表示，如果有更多的時間停留在中國考察經濟危機，他會更愿意看看與社會因素相關的地方。“比如農民工問題，我愿意去農村地區看看，經濟危機究竟有沒有影響到農民工外出務工，有沒有影響到當地的農業生產。”

而斯特克斯說：“我簡直可以留下來待一年……每次訪問的時間都很短，我們只能做一些很表面化的了解，這總是和實際有點差距。”“你還想去哪些地方呢？”南方周末記者問。

斯特克斯說：“成百上千的地方我都想去……優先選擇的話，可能是云南吧。我聽說這是非常美麗的地方。此外，也許是中部，重慶、四川，這些地方會很有趣，而且我聽說，那里的食物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