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教母”李飛飛:“AI越強大,我們越要珍視人性”
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她要竭盡所能保證AI的勝利不能只是科學的勝利,而必須是人文的勝利,包括她自己在內的科學家有責任將AI訓練為“遵循優良的學術傳統,愿意協作,尊重他人的意見與專業的機器”
(本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
發自:北京
責任編輯:陳雅峰
斯坦福大學以人為本AI研究院(斯坦福HAI)聯合主任李飛飛和約翰·埃奇門迪
“很多人都在寫關于AI的內容,但你的經歷是獨一無二的?!奔s翰·埃奇門迪一開口,李飛飛就知道,自己在新冠大流行期間花了一年時間寫出的關于AI科技史的書稿并未得到這位智者的認可。
2019年李飛飛在斯坦福大學建立以人為本AI研究院(以下簡稱“斯坦福HAI”)時,約翰出任聯合主任,他曾擔任斯坦福大學教務長,得益于他的鼎力支持,李飛飛設想的一個以鮮明的AI價值觀為核心的跨學科研究機構得以順利落地。當美國科技大廠的AI研究投入已經超過研發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甚至登月計劃而成為一項特權、越來越被大型科技企業掌控時,斯坦福HAI不斷向政府和公眾發出公正、專業的警示之聲。
李飛飛說她當時感到有些沮喪,但約翰關于書稿修改的建議令她無法拒絕,這本名為《我看見的世界》的傳記最終以雙線交織的結構呈現,一條線索是青年科學家在AI研究領域的好奇、探索與發現,另一條線索則是一個移民少女成長為世界級科學家的曲折歷程。
約翰堅信,在人工智能這個“男山男?!钡氖澜缋?,15歲才從中國移民到美國的女性科學家李飛飛是不被看見或者說“不被聽見”的少數人群的最佳代表——曾經長期被貧困和第二語言困在命運濃霧之中的亞裔女性、洗衣房店主的女兒,初到美國時,連計算器都只能從車庫的二手市場購買;持守對科學真知的熱愛,耐住貧寒一路讀到博士畢業成為一名“青椒”,仍然擺脫不了生活壓力和職業晉升的雙重擠壓。
直到2009年33歲的青年助理教授李飛飛和自己的學生一起完成了ImageNet(美國斯坦福大學的計算機科學家模擬人類的識別系統建立的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圖像識別數據庫),將史上最大的一個圖像數據集投向冰封的人工智能世界,沉寂許久的神經網絡算法AlexNet吃下這個大數據,電腦顯示出與人類接近的識別能力,人工智能研究就此結束寒冬。她也因為讓計算機“看見世界”而被世界看到,美國著名科技媒體《連線》雜志稱,李飛飛是對AI飛躍式發展具有突出貢獻的少數科學家之一,“這些人非常少,以至于廚房里的一張餐桌就可以坐下?!?/p>
約翰堅信李飛飛的書里不應該只有AI,當AI走出實驗室,成為一個深刻影響全社會的技術,每個人都需要知道自己在AI中的位置,也有權利發出聲音,“這些人可能包括移民、年輕女性以及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們,他們并不一定是典型的硅谷AI從業者。如果你能為他們提供一個發聲的平臺,你的書將會更具影響力?!?/p>
這本書在2023年底推出英文版后,備受好評,中文簡體版也于2024年4月底出版發行。評論家認為她開口講述的寶貴之處不僅在于對AI和智能研究的深刻洞察,更在于她以自己真實的人生經歷,做了一個關于“人類力量和可能性的美好見證”。
當李飛飛書中的兩條故事線交匯于“人性”和人文關懷時,常為AI可能毀滅人類憂心的“深度學習三教父”之一的辛頓教授說,“在當前歷史的關鍵時刻,我們急需這樣的聲音?!?/p>
“你是一個什么樣的科學家?”
“飛飛,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什么?”李飛飛把視線從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轉到病床上剛剛醒來的母親,母親的這個問題實在奇怪,她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這是2013年的夏天,過去的二十多年里,她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父親突然告訴她,“你媽媽病了!你在哪里?”
從高中開始,她就必須陪同父母一起去醫院,充當母親和醫生之間的翻譯,一路走來,身為獨女的她曾在母親的病床邊寫作業、考試、寫論文、改學生的論文……
“照顧母親的健康已經成了我的第二職業,”李飛飛寫到日常生活的時候,有小說家一般的精準生動,“每當手機屏幕上顯示母親的名字,我就感到自己的心在下沉。無論生活把我帶向何方,我都覺得自己永遠處于一種脆弱的狀態?!?/p>
多年求醫,她將病患和家屬的痛苦定格為幾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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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趙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