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鱗半爪見風義:從徐元白致林炳煒的一通書札說起
對晚年徐元白而言,林炳煒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存在。就目前所見的這批書札來看,林炳煒很可能是晚年徐元白最大的求助對象,也是給予他最多幫助的“有力者”。
責任編輯:劉小磊
查阜西。資料圖。
漫長的十八天
1953年6月29日,查阜西(1895-1976)寫下《幾個琴人的情況》。說是“幾個”,實為11人,名單是剛剛開始籌建的中央音樂學院民族音樂研究所24日發出的47號函里指定的,作為決定聘為通信研究員與特約演奏員的參考。顯而易見的是,在新中國民族音樂研究的藍圖里,古琴從一開始就受到有識之士的重視,作為重要工作方向。對大半生為古琴奔走,以圖“振蔽起廢”的查阜西來說,他太清楚這項工作的緊迫性了,甚至可以說慘痛猶新。相當一部分琴人,與舊政權、舊階層關系極其密切,進入新社會,陣痛難免。三年前,他的好友、四川琴人裴鐵俠(1884-1950)與妻子一同赴死,便震驚一時。他介紹的這11人中,出身于舊時代的政、軍界者就有五位,其中生活明確發生困難的占其四,措辭的角度與分寸,他顯然煞費思量:對徐元白(1893-1957),強調他是時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李濟深的舊部;對顧梅羹,強調他兼備演奏與理論水平,但與自己私交已接近于無,那么稱贊顯然不是出于私心;對招鑒芬,強調他從抗戰時期退休起“早已十分貧困”,可見不是既得利益者;對徐芝孫,強調他只是國民政府陸軍大學講授戰史的教授,抗日以后賦閑,如此就沒在解放戰爭中對抗人民軍隊。這一切,都是非深知形勢者不能言的。
就在寫這份材料之前的4月,查阜西去杭州看過老友徐元白,所以很清楚徐的近況:
解放后益貧困,其屋租與公家,租金僅敷完稅。今年四月余往訪,據云,三年來恃出售收藏及依子媳度日,今已不能維持。(《查阜西琴學文萃》第26頁,略改錯字及標點)
斷絕了經濟來源,徐元白夫婦“恃出售收藏及依子媳度日”,4月“已不能維持”,近乎彈盡糧絕了。
2006年開始,一些徐元白的書札與詩箋在網上出現,都是寫給一位在上海的“炳煒老棣”的,吸引了許多仰慕前賢的琴友去買。書賈陸陸續續賣了好幾年才歇手,其間還有琴友私下大量選購,所以這一批徐元白書札、詩箋的體量應該很可觀,足夠出一本內容豐富的書。這批文獻中,又有相當一部分內容,正可與查阜西所言互相印證、補充,如“仆山居高不勝寒,已全部租與軍事機關應用,自己租賃清波門勾山里十號小屋居住”(三月五日),“我的生機全賴山房租金維持。今年房客租賬,除去代為修理之費418萬馀元,并要繳納房地產稅三百萬元,以故倒貼出去一百馀萬元。我兩老夫婦無他進款,待死而已”(七月廿九日),遺憾之余,更令人唏噓。
徐元白致林炳煒書札第一頁。作者自藏。
徐元白致林炳煒書札第二頁。作者自藏。
那幾年里,我只買下了一通書札(二葉),權作紀念。這一通內容是:
炳煒老棣臺前:復你一書并詩,諒已收到。西湖好景,不來一游,實太可惜。茲有猀猁皮統一件及金錢豹皮一對,因
登錄后獲取更多權限
校對: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