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哲學教授走到死亡的路口

哲學院的學生楊暄婷能感受到,對朱老師而言,死亡本身不是特別悲傷的事,他在一生中做了自己熱愛的事,收獲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對學生、大眾有更多啟發,對他而言也許就夠了,是“很盡興的生命姿態”。

發自:北京

責任編輯:周建平

2024年4月,朱銳在授課中 圖/新華社

2024年4月,朱銳在授課中 圖/新華社

2024年8月3日,整夜大雨后的北京終于放晴,一場追悼會在八寶山舉行。這是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朱銳的遺體送別儀式。8月1日,癌癥晚期的朱銳在北京市海淀醫院逝世,享年56歲。

朱銳本不想在去世后舉辦葬禮或任何追思儀式,他想用生態堆肥的方式,“化作春泥更護花”??紤]到家中長輩的意愿,他最終同意了傳統喪葬儀式,火化后將骨灰葬至老家安徽懷寧。

在走到死亡的路口前,這位哲學教授早有表態?!叭绻夷奶斓乖谡n堂上,大家不要為我悲傷。因為哲學家,是不恐懼死亡的?!?024年3月,朱銳在課堂上公開自己正處于癌癥晚期,前兩周缺課是因為身體原因,在場的學生把他的這段話發到網上,引發廣泛關注。

當時朱銳還在接受化療,每次上課前都要服用大量止痛片。這學期他正在開設的是一門名為《藝術與人腦》的哲學課,座無虛席,有的學生從隔壁教室搬來椅子,有的學生直接席地而坐。有次課堂上,朱銳接到醫生電話,他平靜地回答:“你現在正打擾我上課呢?!?/p>

學期尚未結束,朱銳告訴學生們,自己的化療停止了,并不是因為病治好了,而是化療沒用,“這樣,就能為學生們上每一節課了?!彼闹?、哲學院博士生趙海若回憶,早在上個學期《西方哲學原典》的課堂上,朱老師就帶大家從電影片段和古希臘悲劇中思考“恐懼”和“死亡”。對死亡的恐懼是非理性的,不再恐懼,是因為理智的光輝,而不是所謂的“更加大膽”。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有一句名言:“哲學就是練習死亡?!本毩曀劳龅哪康氖菓饎俜抢硇缘目謶?,到最后,唯一應該恐懼的是恐懼本身。

“哲學家是不懼怕死亡的?!边@句話成為朱銳生命最后的一個注腳,“只要是倒在我自己選擇的路上,那就是自由的?!?/p>

作為病人的尊嚴

頂著爆炸頭,戴副圓眼鏡,打扮考究,這是許多人大學生對朱銳的初印象。

朱銳曾在美國的大學執教超過20年,2018年回國,先在深圳大學就職,后被聘至人大哲學院,任“哲學與認知科學交叉平臺”的首席專家,并開展教學。

學生胡可欣記得朱銳作為一名“病人”的變化。最早“爆炸頭”的朱銳讓她感覺有點像瘋狂的科學家。后來,朱銳一直戴著帽子和手套,哪怕到了夏天也不愿意摘下。那時候,朱銳已經開始化療,他小心遮住剃發和輸液的痕跡。

朱銳 圖/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官網

朱銳 圖/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官網

有段時間朱銳的治療效果不錯,他開心地摘下帽子對同學們說:“你們看,我的頭發已經長出來很多了?!?/p>

不久,有一次課后可欣有問題想找朱銳交流。朱銳停下腳步,臉上掛著慣常的笑容,語氣平靜,“我們下次再說吧,我現在渾身太疼了,需要早點回去?!?/p>

這樣的回答讓可欣覺得難受,“你不知道他此時此刻正在承受著什么,但他表現給你的永遠都是那樣輕松自然的狀態?!?/p>

關于自己的病情,朱銳最初也沒有告訴學校,同事們只約略知道他生病了。朱銳沒有申請減輕教學任務,反而額外給本科生開了一門課程,這本不在他的“工作內容”之列。

人大哲學院院長臧峰宇曾在探討哲學研究的意義時寫下這樣的思考:“什么是我們在生命中不可失去的,我們執著地相信的東西是否真實,我們所經歷的生活是否如同一場夢境,善惡的選擇與命運有何關系,如果生命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們應當怎樣度過?!?/p>

那時,朱銳病重的事情已經“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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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趙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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