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喜:南陽小販(二)| 峽河西流去

他比我們走得快,一路走,一路唱,人和腳步都很輕快,仿佛挑著一副空擔子。他擔子一頭包袱的拉鎖沒拉嚴,露出了花花綠綠的色彩。扁擔上下閃動,挑子一定很沉重。這個人唱得不一樣,聲音蒼涼,含水噙鐵,像刀子浸了冰,焠了火,又冰冷又熾烈。這個人自顧唱,自顧走,我們幾個孩子在后面追著聽。

責任編輯:邢人儼

老侯再不能唱戲了,家也不能待了,就出來挑擔賣衣服,一挑很多年,小侯挑成了老侯。視覺中國|圖

老侯再不能唱戲了,家也不能待了,就出來挑擔賣衣服,一挑很多年,小侯挑成了老侯。視覺中國|圖

會唱戲的老侯

那一年,我在鎮上中學讀初三。

去學校,要翻過高高的三條嶺,那是唯一的嶺,必經的嶺,沒有哪兒可以繞過去,直到今天,人們只要去鎮上,或從鎮上回來,還照樣。三條嶺上,早年有數不清的桐子樹,到了春天,開粉白的花,一片一片,好看極了。而如今,桐子樹被砍得差不多了,荒草叢里長出漫山的野連翹來,春天一到綻開一叢一叢燦燦的黃,也好看極了。

那是個雨后初晴的日子,星期天。我們一群孩子,各背著一兜饅頭,提著酸菜桶去學校。泥土路浸透了雨水,松軟泥濘,我把黃膠鞋脫下來,兩根鞋帶相接,掛在脖子上,鞋子像兩只松鼠在胸前跳蕩。這樣,到了學校,鞋就不會臟了,洗了腳,穿上,就又是干凈的少年。雖然才下過雨,沒有太陽,6月的天氣依舊很悶熱,光腳踩在泥里,泥巴也是溫熱的,它們從腳趾頭縫隙間冒出來,包裹那么一瞬間腳趾,很快又被甩在身后,新的泥巴再次重復同樣的過程。身后,一長串清晰的腳印,深深淺淺,有些慢慢汪出清水。

一個人,挑著一副擔子,從后面趕上來。他比我們走得快,一路走,一路唱,人和腳步都很輕快,仿佛挑著一副空擔子。在經過我們身邊時,我斷定他是河南人,因為他唱的是河南戲,一種很少聽過的調子,同時也斷定他是賣衣服的小販,他擔子一頭包袱的拉鎖沒拉嚴,露出了花花綠綠的色彩。扁擔上下閃動,挑子一定很沉重。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猛然想起來,他那天唱的應該是南陽越調《兩狼山》。其中有幾句,我聽懂了并一直記得:

我的兒攙老父廟門以前,

你看那嘯霜馬鮮血染完。

出言來嘯霜馬一聲便喚,

老爺的言語細聽心間。

河南人雖然每年都來峽河唱戲,但唱的多是豫劇和曲劇,聽得多了,那緩疾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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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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