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意大利人“用中文做了場夢”

2019年,在中國拍攝MV中的亞歷。

2023年,亞歷在中國鄉間過年。

2020年,亞歷拍攝的河北懷來,他在此參與電影“群演”。

2016年,亞歷在中國的火車上。

2017年,亞歷的中文信還有點“嫩”。

2024年,亞歷的中文新書《我用中文做了場夢》。

2019年,在中國拍攝MV中的亞歷。

2023年,亞歷在中國鄉間過年。

2020年,亞歷拍攝的河北懷來,他在此參與電影“群演”。

2016年,亞歷在中國的火車上。

2017年,亞歷的中文信還有點“嫩”。

2024年,亞歷的中文新書《我用中文做了場夢》。

2014年8月,在南京青奧會前夕,一個意大利年輕人正在法蘭克福機場等待轉機,他的手里握著一張穿越半個地球的機票。這是他第一次前往東方,在忐忑中期待:“也不知道中國是什么樣,我要去看看?!?/p>

他叫亞歷(Alessandro Ceschi),1993年生,來自意大利帕多瓦。從羅馬到南京,這是一個23歲年輕人的決定:沖動、天真、樂觀。一次短暫的南京之行,讓亞歷與中文結緣。2016年,他再次來到中國,在北京學電影,從零開始學中文。到2022年,他已經可以用中文流利溝通,甚至開始用中文做夢。2024年,他的第一本書,就叫《我用中文做了場夢》,寫了他在中國這六年的經歷。

把天橋說成Sky Bridge的“外國人”

十年前,亞歷以體育記者的身份來到中國報道南京青奧會賽事,并在奧運村結識了一批熱心的志愿者。與志愿者閑聊,對他來說是工作身份之外寶貴的沉浸認識中國的機會,于是他用文字記錄了在南京遇到的人,和他們的故事。

回到羅馬后,短暫的七天中國之旅,像是遙遠東方留給他的“一個模糊的夢境”。與奧運志愿者的交流,給亞歷帶來一種信念:“全世界的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尋找幸福。盡管有文化上的差異,我們也是可以互相理解的,可以分享個人經驗,彼此獲得成長。中國是一個渴望和世界連接的社會,是地球村的一部分?!彼坪踉谥驹刚叩难劾锟吹轿磥?“我們會越來越走到一起?!?/p>

2016年,在羅馬讀完傳媒專業本科,亞歷決定重返中國,到北京學習電影,并從零開始學中文。其間,他當過外教、做了群演、拍了廣告。最初只能用翻譯軟件和朋友聊天,通過看《歡樂頌》學習劇中的中文口語表達,兩季97集看下來,不知不覺,中文從一門陌生語言,變成了可以解決實際問題的工具。

中文也走進了亞歷的思維和精神世界。他開始用中文寫作,用中文挖掘情感、思考生活、探索社會。從2020年開始,亞歷以ale為筆名在豆瓣發表日記,撰寫隨筆專欄,這些文字讓他在最孤單的時期找到精神寄托,也認識了現在的伴侶和編輯劉水。2022年底,他第一次用中文撰稿,給“正面連接”寫了一篇文章。文章上線那天,收到了新經典出版公司聯系他出書的邀稿。

在他的第一本書《我用中文做了場夢》里,記錄了他從2016年到2022年在中國的生活——在意大利語留學機構工作、到劇組做外籍群演、在上海拍廣告、到四川農村過新年……書中的亞歷是那個朋友口中“最中式的白人男性”,會把天橋說成Sky Bridge而不是Pedestrian overpass;在飯桌上習慣性地站起來給每個人都倒酒;在網上查一部電影,用的是豆瓣而不是谷歌。

你還會讀到他用不亞于母語使用者的地道的中文表達,記錄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日?!拔颐刻煜駰l鐘擺,隨著慣性在地鐵五號線的兩端來回擺動?!薄拔易兂梢粋€城市中的過客:不斷地左右漂著,輕易地出入各種場景,滿足于僅當個配角,再轉場到下一個……我喜歡去國貿。出門前,我會仔細挑衣服,盡量為自己打造出一個年輕白領的形象。穿上國貿裝,我可以忘掉海淀的那些破事?!?/p>

他會把身處大都市中的微妙感受,加以精準的修辭描述:“北京是一座沒有時間感的城市?;蛘哒f,它只有當下。半年前發生的事情會跟前天的混為一體,形成一片時間的濃霧?!?/p>

亞歷回憶道,大約從十歲開始,寫作就是自己“最靠譜的朋友”,對他來說,寫作能解答疑惑,挖掘情感,帶來新的結論,用中文寫作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拔页D杲邮軐懽鞯恼賳尽?,每每回到電腦前,仿佛就會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吸引。

搬到上海后,他召集同樣喜愛寫作的人,組成一個“寫作俱樂部”,過著各種不同生活的人們以文字相連,他們中有高中生和上班族,有寫科幻小說的和寫小鎮往事的,有做金融分析的和做行為藝術的……“寫作俱樂部”是一個把他們連接到一起的文字中介。亞歷樂于創造這樣的機會,推動這種交流:“我喜歡這種安靜、專業、平等的交流,一起觀察社會,共同形成討論,逐漸突破自己的認知?!?/p>

“試圖呈現和中國這片土地的復雜相處”

度過了在學校的前兩年,亞歷渴望看到更廣闊的中國。2019年這一年,他走出北京,獨自在中國各地旅行,東西南北來回跑。在路上,亞歷終于能聽懂人們在說什么了,“他們像有著不竭的活力,我被這樣的力量吸引了、打動了”?!拔蚁矚g這個國家的大,大到能夠讓自己在其中消失?!?/p>

外國人在中國生活的獨特體驗,在亞歷的書中隨處可見。在探索異國社會的過程中,亞歷也陷入了典型的局外人的悖論:“我嘗試主動地去了解他人,卻不斷地吸引注意力到自己身上?!?/p>

“你們意大利人多嗎?”“意大利用什么錢?”“一歐元等于多少人民幣?”“那邊房子一平方多少錢?”……這些對話的不同版本,貫穿了他在中國的生活。盡管積極融入當地社會,還是發現自己身上的“外國人”特征太過醒目,總是吸引與他個人不相關的話題。

一個西方人用中文寫了一本給中國讀者看的書,亞歷很清楚這種寫作意味著什么。近些年互聯網上,不論是文字創作還是視頻生產,中國似乎成了某些外國博主、寫作者的“流量密碼”,這些內容總是很難避免“他者視角的凝視”。亞歷告訴記者,自己的書無意向世界解釋中國,相比起關注宏觀社會里的現象,他更多會關注具體的人的內心,并始終保持對人性的興趣。

關于這本書的寫作意圖,亞歷說:“我寫了一本帶有自己情感、理想和希望的書,我試圖呈現自己和中國這片土地的復雜相處?!彼麖娬{,這是一本將作者的主觀角度放到最大的回憶錄,不是政治學論文,也不是社會學調查,寫的僅僅是他的生活。

如同他在上千里的鐵路上的漂泊,不帶任何目的和需求,去迎接路上所有的偶遇,并用文字記錄下眾多過著不同生活的人,多樣化的個體向他展示了生活不同的可能性。

2023年初開始,亞歷離開中國到亞洲各國旅居,從東南亞的泰國、柬埔寨,到中亞的土耳其、格魯吉亞和亞美尼亞,去年年底又短暫居住在尼泊爾和印尼,今年5月份回到了中國。在接受南都記者的采訪時,亞歷正身在女朋友的老家安徽宣城。

他在電話里對記者說:“我總是在很多不同國家之間跑動,這是我維持對生活、對世界保持新鮮感的方案?!?/p>

南都專訪亞歷:并不追求要向世界解釋中國

南都:書名叫《我用中文做了場夢》,由來是什么?這是一場怎樣的夢呢?

亞歷:為了起書名,我和編輯溝通了很久,因為這些年我是非常流動的,換過很多不同的城市生活,工作和社會身份也一直在切換:從學中文到教意大利語,從讀書學電影到拍廣告,這本書橫跨過很多不同的領域,很難去概括內容,所以我就憑一個很感性的直覺去取了這個書名。我在中國這些年偶遇的各種人,他們就像在一場夢里,不順著邏輯發生,這種感覺很奇妙。比如有一次,我在火車上認識了一位中年商人唐先生,我們就這樣聊起天來,聊著聊著,我就跟著他回到他在農村的老家一起過年了。所以“一場夢”是用來概括我這些年最貼切的說法,使用一門原本不是我的語言,也會給我一點夢幻的感覺,當我進入中文世界,就像是進入了平行世界一樣。

南都:在書中,你寫了大量來自不同行業階層的中國人,像唐先生、學校的李老師,也寫了很多在華務工的外籍人員,比如72號群演、外語機構老師、雅思考官等。在寫作對象的選取上,你是怎么考慮的?被你寫進書的這些人都有些什么共同點?

亞歷:2022年12月,我在“正面連接”發布了一篇稿子,講我在中國這些年的故事,出版社編輯希望我再展開,把它寫成一本書。我也很開心有寫書的機會。寫書的整個過程有點像考古一樣,挖掘了很多之前的記憶和材料。對寫作者來說,面對材料的選擇是非常本能的,就是去寫那些你認為生活中值得記錄的事情。比如我和唐先生在火車上的相遇,作為一個講述者,我會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故事。

總的來說,他們都是比較鮮明地具備了某些人性的特點。我在電影學院讀書的時候,寫劇本訓練了一種我在生活中觀察他人行為的能力,有哪些行為賦予了這個人獨特的性格,哪些行為體現出他真實的心理活動等等。在劇組這樣一個人的行為非常規?;男⌒蜕鐣?,每個人在其中如何表現出自己的人格,這令我很感興趣,我也會更留意這些。

比如劇組里的72號群演,他跟其他人的區別是,他進劇組之前就跟他的姐姐打了賭,說他一定要在這部電影里面出鏡,這樣就算是在中國“成功”了。這句話就讓他的身上有了故事性,加上他也是意大利人,我們后面聊得比較親近。我在劇組經常做筆記,寫下來每一天發生的有趣的事,我想以后把它們整理一下,寫成一個劇本拍出來。

南都:很多觀察中國的外國非虛構寫作者,通常會關注中國的經濟發展、城鄉巨變、制度改革等話題,而你的書很少討論這個。你的關注點是什么?

亞歷:我以前做過記者,但是在后面,大概從2016年我開始接觸電影之后,比起關注宏觀社會里的現象,我更多會關注具體的人的內心,并始終保持對人性的興趣,這成為我觀察生活的方式,也是優先級最高的一個興趣點。關于中國經濟方面的宏觀話題,已經很多人在討論了,但是每個個體的特殊經歷,在不同環境下做出什么樣的反應,他們如何去適應時代的變化,是非常值得記錄和觀察的事情。

南都:再說到你對中國社會的觀察,從你的文字里我讀到更多的是一種平靜、克制不帶情緒的敘述。你覺得自己的寫作和其他“外國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亞歷:你提到的這是一個很大的群體,有各種外國博主、外國寫作者,我很難去概括性地評價他們,但是本質上我跟這個群體的一個區別是,我不追求我要向世界解釋中國,我沒有這個使命。我的文字更多是起到一個讓我能用中文與他人分享經歷、分享我的視角以及我的內心的作用。對中國社會提出一個綜合性的、概括性的結論,我有點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因為中國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社會。

所以,我認為唯一能真正了解中國的方式,就是一小塊兒、一小塊兒去了解它。任何某一段孤立的經歷,都沒法證明你了解了中國,每一段經歷都是你了解到的中國的某一個角落而已。我的經歷是有限的,只有六年多的時間,我只可以分享我接觸到的部分。我也不要求我的作品呈現一個對中國的結論或者看法,這些所謂的看法不需要我去說,讀者自己會在我講述的這些非常具體的故事里產生共鳴、產生感觸。

南都:可以說是一種“紀錄片式”的文字風格?這是你學習電影過程中受到的影響嗎?

亞歷:沒錯,我覺得這也是我學電影留下來的一個習慣。寫劇本的時候,你是不會表達觀點的,導演不會說我覺得它如何如何,而是通過一個場景和故事引發你的某種感受。我的書在豆瓣上有一條評論,我還挺喜歡的,這個讀者說我的文字像一臺攝像機,不帶情緒地拍下了發生在中國的各式各樣的場景,觀眾可以自己決定看畫面的哪一部分,或者對哪一部分產生共鳴,或憤怒,或喜歡,或快樂,都是觀眾的自由解讀,而我只負責記錄這個場景。

另外,這種“紀錄片式”的文字風格也跟我以前做記者有關,因為記者會起碼追求一種客觀對吧?雖然很難說有一種絕對的客觀,但是我喜歡在文字里面對讀者時消除任何情緒上的距離,像是邀請他們加入我經歷過的一個場景,我認為這是與讀者很親密接觸的機會,通常不需要我去表達任何觀點,僅僅是與他人分享經歷和故事就已經足夠讓對方了解你的內心。

南都:你在中國居住了六年多,如果你現在回到意大利,你覺得你最不習慣的是什么?也就是說,這一段生活經歷給你帶來了什么影響?

亞歷:假如我回到意大利,應該就像是回到一個幾乎沒有新鮮事物的地方,周圍都是我已經徹底了解過的,這會讓我有點喪失探索的心情。其實這個也挺有意思的,因為在中國時間久了,其實也會漸漸地失去這種心情,所以有讀者說,在我的書的下半部分,我慢慢地變得有點像一個中國人,變成一個和他一樣在這里生活了很久的人,他覺得后面這部分的內容沒那么“有趣”了。同樣地,我離開了意大利這么多年,如果現在回去了,說不定也能找回一些新鮮感。因此,這些年我開始不斷在很多不同國家之間跑動,這是我維持對生活、對世界保持新鮮感的方案。

南都:你有一條豆瓣廣播很有意思,說你爸爸學會上中文互聯網了,有一天他發現了你的豆瓣主頁,你還寫到母親對你的生活方式有一種“微妙的否定”,下面很多網友都回復說他們的父母也是這樣的。

亞歷:我那篇關于我母親的文章確實產生了很多這樣的反饋,可能讓我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孤獨了,看來很多人都有同樣的煩惱。

南都:這讓我想起有一個說法認為意大利是“歐洲中國”,好像兩國在某些方面存在深厚淵源和文化的相似性,對此你是怎么看的?

亞歷:還是比較準確的,特別是家庭觀會比較相似,在意大利很難徹底把個體和家庭分開來看待,你會被視為這個家庭的一部分。這一度讓我覺得有一點窒息,所以我長大以后的生活是比較用力地把自己跟我的老家分隔開,跑到另一座城市上學,后面又離開了意大利,好像我需要非常用力才能夠守護住我的個體,不然很容易被家庭這個小集體,或者一個小城市,被這個熟悉的環境給困住,你會失去很多發揮和成長的空間。以前我碰到過一個北京的朋友,他在北京什么都不缺,他來自一個條件不錯的家庭,上一個很不錯的學校,在他的領域有一定的資源,就是從外在條件看他什么都有了,但是他反而選擇離開這個他非常熟悉的、有這么多家人的牽掛的地方,也是為了給自己多一點空間。我非常能理解他,我跟他有過類似的心情。

生活中接觸到的人對我的影響更大

南都:你現在是在用非母語寫作。同時作為三語(意大利語、英語、中文)使用者,在你寫作和表達的時候,不同語言對你的思維和思考方式會有什么影響?

亞歷:我們在不同的語言體系里面,一天一天地被塑造成不一樣的人格。我在中文體系里肯定也有一個新的人格,因為它是一個獨特的自成體系的思維系統,這也是語言學的一個理論,就是你所有你所能想的和所能說的都是個語言的框架決定的。我覺得進入另外一門語言。比較有趣的地方就是你打開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表達思考的可能性。我現在在中文里是什么人格,我還沒有觀察出來,但是以前經常在意大利語和英語之間切換的時候,我發現我在說英語的時候是一個事情想得很干脆,做事情就是“1、2、3”馬上行動,很簡單的、傾向于行動力比較強的人。但當我在說意大利語的時候,我說話會更啰嗦一點,沒有那么以行動力為主要方向,會思考更多的選擇。

南都:你在寫作,包括用中文寫作的過程中,有沒有受到過哪些作家、藝術家的影響?

亞歷:電影方面,高中的時候看伍迪·艾倫的電影,喜歡他的冷幽默和觀察生活中的暗淡性,對我比較有影響的作家有英國作家尼克·霍恩比(Nick Hornby),我被他小說里展現的幽默的生活態度所吸引。美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有一個散文作家,叫瓊·狄迪恩(Joan Didion),她的文字風格既克制又很有力量,我也很喜歡。在中文里面,我覺得也有類似這種風格的,比如讀起來感覺比較安靜,同時又很生動的李娟。他們對我不管是寫作或說看待事情的方式上,都比較有影響。

但是,相比起文藝作品,生活中接觸到的人對我的影響更大。我學中文的這個過程本身是非常生活化的,在與人的相處中,在工作、讀書,在社會交往的時候學到了很多表達方式,包括中國人獨有的幽默,而不是說某一本書、某一位作家非常深地影響了我。再者,雖說我現在是用中文寫作,但我其實還是在運用學習中文之前培養出來的看待世界的方式(我在用意大利語、用英語思維的時候,培養出來的一套思維方式),想辦法在中文里面也去表達出來。不管是用幽默來處理、來緩解情緒,還是說對生活的觀察方面。

南都:過去一年你一直在不同的國家旅居生活,這段經歷感覺怎么樣?和我們分享一下吧?

亞歷:首先這段旅居的生活對我有一些挑戰,因為在大部分的國家,我都是一種跟當地語言完全不通的狀態,我通常在一個國家待兩個月,來不及非常深入地學習那邊的語言、了解那邊的社會,畢竟我是從中國出發的,曾經這樣深度探索過中國、與中國有過深度相處經歷的人,心里難免會有一點落差,覺得不如我在中國的那段經歷有意思。但是我仍然會努力尋找一些能夠溝通,能夠交流的對象,也有一些挺有趣的偶遇。

比如,我們在泰國清邁遇到過一位50多歲的開咖啡廳的阿姨,當時我在和我的女朋友用中文聊天,被這位阿姨聽到了,她走過來開始跟我們講中文。原來她的父母是上世紀60年代從中國搬到泰國的,一路經過緬甸來到泰國北部。這個阿姨在泰國出生,屬于二代華人,中文是她的母語,但她卻從來沒有踏足過中國。她后來嫁給了一個泰國當地男人,她的孩子已經不會說中文了。所以她遇見我們特別開心,有機會可以說母語,她對中文仍然有很深的感情。我覺得這是一段很奇妙的相遇。

在柬埔寨,我們偶然認識了一位六七十歲的法國男人,我和他產生了很強的共鳴。他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在法國的大學里認識了一位柬埔寨同學,那時候柬埔寨局勢非?;靵y,受同學影響,這個法國男人以志愿者身份進入柬埔寨,經歷了戰爭并非常戲劇性地幸存下來。曾經離死亡只有一點點距離的他,他的生活已經跟柬鋪寨分離不開,一直住在那里直到老去。我覺得自己和他的經歷有些相似,我們都是在生活的偶然機遇下,和一片看似很遙遠的土地產生了連接,并在那個地方找到一個新的家,所以我也把他的故事寫進了專欄里。

南都:你會把這段亞洲旅居經歷作為下一本書的主題嗎?或者你接下來的寫作計劃?

亞歷:現在的圖書行業要求一本書有一個明確的主題,而我最近一年的觀察文章,彼此的關聯性沒有那么強。反正我先寫了再說。近期之內最主要的事情,是想辦法把《我用中文做了場夢》這本書用意大利語或者英語再寫一遍。這個想法挺有挑戰性的,因為我有點不習慣了,從技術上來說,寫作的時候你需要搞清楚你的寫作對象是誰,你的讀者是誰。而我現在離開意大利這么久了,有點失去了把意大利人當作讀者的感覺。反正這個重寫的過程很抽象,不知道是寫給誰的,但我會慢慢想辦法,把我這幾年在中國的故事,分享給我在意大利的朋友,或者在世界其他地方的讀者。

網絡編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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