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曾國藩王陽明蘇東坡說起:這個時代需要什么樣的心理按摩?
閱讀曾王蘇的各種評傳,是一種太糟糕的閱讀體驗,我們大多數的現代作家們在撰寫數百上千年的歷史人物時,仍然是仰望著的,缺乏最基本的智識維度。固然沒有人能超越他所在的時代,但我們對歷史所抱持的“同情之理解”,就是“拒絕反思”的代名詞嗎?將曾王蘇圣賢化并拔高他們的各種反智言行為睿智,是不是走得過遠了些呢?
責任編輯:陳斌
董宇輝推薦過一份由20本書構成的書單中,歷史類圖書比重較大,有三本分別是馮唐《成事:馮唐品讀曾國藩嘉言鈔》、度陰山的《知行合一王陽明》和林語堂的《蘇東坡傳》。
恰好我剛在深圳書城做過《從曾國藩、王陽明到蘇東坡:一種文化流行現象》的講座,對曾、王、蘇有一些思考與看法,可以在這里有一個淺表的分析。而所以寫這篇文章,我重點是想通過曾國藩、王陽明與蘇東坡的流行,來考察大眾普遍的閱讀偏好,它最終仍將落回到我們現實的文化環境之上。
一
我們先來看馮唐的這本《成事:馮唐品讀曾國藩嘉言鈔》。
這本書給人的最大感受就是透支作者的信譽。280頁的書有巨量留白,據說共6.5萬字,其中還有相當比例來自梁啟超編選的《曾文正公嘉言鈔》,標價68元。字數與定價都不是核心問題所在,但既然如此精簡,總要給讀者提供一些干貨吧。然而并沒有。
在該書的自序中,馮唐說“能指導中國管理者克服心魔、帶領團隊、穿越兩難迷霧的管理類書”,在中國和歐美的書店里“一本也找不到”?!霸诔墒乱豁椛?,曾國藩就鶴立雞群,千古一人”,他“提供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方法論和修煉法門”。該怎樣評價這樣的言論呢?就如彼得?德魯克所說,管理是一門年輕的新興學科,依循的不僅僅是“常識”和“系統化的經驗”,它是一套有組織的知識體系。那種奉前現代圣賢的名言警句為管理圭臬的傳道,骨子里是反智的。
這本《成事:馮唐品讀曾國藩嘉言鈔》,是典型的成功學套路。但馮唐有一種夸大其辭的本領,能將曾國藩根本理解不了的現代術語,算在他的頭上。譬如在該書正文的第一篇曾國藩書札中,有所謂“今日而言學術,則莫若取篤實踐履之士”的說法,馮唐發揮說:“求落實到’學術’,就是多倚重一些讀書多、思考多、不好浮名的學者,就是少些閉門造車的臆造,少些到處吹牛的時間,從綜述開始,從獲取和消化著一個細分領域古往今來、華夏四夷的主要研究成果開始,輔以相關領域的涉獵,基于隨機雙盲的實驗,大膽假設,小心論證,為往圣繼絕學,哪怕只增加一點點真知灼見?!?/p>
這段話的有趣之處在于,一個開口閉口將他國稱為“四夷”,要“為往圣繼絕學”的人,突然間冒出一句“隨機雙盲實驗”。這哪里是曾國藩的修煉法門呢?如果聚焦到管理學上,不要說曾國藩的理學語錄,就是現代管理學也和“隨機雙盲實驗”搭不上邊。這種濫用大詞的偏好,是在欺侮讀者看不懂嗎?
更有趣的地方是,曾國藩的某些原文已經說得很曉暢明白了,馮唐的解讀非但沒有任何提升,反而添了亂。譬如這一則,曾國藩的原文是:“帶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大抵有忠義血性,則四者相從以俱至?!瘪T唐給出的全部解讀是:“帶勇之人,即直接帶兵之人,中層管理人員。這句話更精煉一點,就是:不貪財,不怕死(承平時期就是不怕犯錯),不惜力。能做到這‘三不’的中層干部,我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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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吳依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