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里的天府,一種詩意的生活美學
天府新區興隆湖城市建筑天際線。(達霄羽 / 圖)
與綠意相逢的青春夢想
何珂從家到單位開車上班,只需要經過四個紅綠燈。
每天清晨,他從海昌路出發,沿著天府大道南段從北往南疾馳。路況地圖的綠色提示前方一路暢通,行駛在路上,這條全球最長的城市中軸線也是一路蔥郁:開出居民區后,行道樹、草坪、山坡,隨即眼前豁然開朗,往東邊望去,建筑和自然綠廊構成一片扇形,將視線引向龍泉山,山上一年四季,日升月落,化為一幅流動的掛畫。
山水相隨之中,15分鐘車程后,何珂來到了興隆湖畔。
如果不是因為風、魚和鳥的驚擾,這里看起來更像一片巨大的鏡面,8.8公里的綠道勾勒出4500畝的水域輪廓,在鏡子的西南角,放著“一本翻開的巨書”,書頁與鏡面的夾角下,藏著一間水下書店。書店里,好幾對家長和孩子坐在與水草一窗之隔的階梯上,翻看著繪本,不時低語兩句。
中信書店。(馬驥 / 圖)
水面上,玻璃幕墻構成的辦公樓與林蔭、綠道、花圃、街角花園錯落分布在湖畔。和傳統城區不同,環湖的建筑一并構成起伏而疏朗的天際線,隨時抬頭都能看見寬闊的天空。
其中一片是成都科學城。那是科技的世界:這里擁有27家國家級科研機構、35個國家級創新平臺、66個高能級校院地協同創新項目,以及1200余家高新技術企業。
從湖邊往里走,穿過一段林蔭路,何珂邁入清華四川能源互聯網研究院的大門。這是四川省校戰略合作落地的首個新型研發機構。
2017年,北京郵電大學通信專業博士畢業生何珂,看到該研究院的招聘,眼前一亮。
“我覺得在能源的傳統行業中,加入新興的數字化技術,這種交叉學科的融合更能出一些創新的成果轉化?!焙午嬲f,“而且雖然base在成都,但是平臺輻射全國乃至全球,所以我覺得這個機會不錯?!?/p>
研究院大都是三十來歲的年輕科研人員。
“大家從事的科研工作在外人看來相對枯燥一點,但我們團隊不是把工作只是當成工作,而是想去做一些有趣的、有難度的、有意義的事情?!焙午嬲f道,“大家內在的驅動力會比較足?!?/p>
如果在工作日到科學城臨湖的星巴克坐下,人們往往能在店里聽到各種前沿技術的討論。近年來,天府新區新增的戶籍人口中,青年人才落戶超19萬人,居全市第一。這片新興的城區,逐漸變成了年輕人的聚落。
對年輕人而言,聚落的魅力來自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2024年,“公園20分鐘效應”廣為流行。20分鐘不長,但是在忙碌的工作和遠離自然的職場、住所中,這或許已是平衡生存和生活的最大公約數。
天府新區的空間規劃,試圖讓“20分鐘”變成“24小時”。除了辦公室里,何珂單位樓下也設置了戶外健身器材,再步行5分鐘,何珂就能來到興隆湖邊的綠道,沿著綠道往前,空中籃球場也旋即出現在眼前。
不少同事上班期間遇到需要討論的事情,時常環湖邊走邊聊。傍晚六點時,環湖慢跑一圈,洗個澡再簡單收尾剩下的工作。當景區、園區和住區相互融合,人們不再是從室內走進公園,而是讓公園走進生活,讓生活走進閑暇,洗掉“班味”。
“以前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兩者之間很難找到平衡,因為有硬性的物理距離?!焙午嫘稳?,以前如果工作日家里有事,心里會很沒底,因為通勤就得一個小時,現在沒有了后顧之憂,生活也更豐富?!肮ぷ鞯臅r候已經把鍛煉身體融入了進去,鍛煉完可能大腦里又有了新的想法和活力。這樣分段地思考和工作更能保證質量?!?/p>
周末同理,何珂一家老小出游不再需要“如臨大敵”。
“以前買個自行車給小孩,基本只能在小區里轉,一怕撞到人,二也會有審美疲勞?,F在騎幾分鐘就到天府森林公園,到麓湖和興隆湖還有山地、草坪?!?/p>
在天府新區,騎行已經成為一鍵開啟生活的按鈕。從鹿溪河與興隆湖交匯處出發,四十多公里的“WonderRide享騎環動”串聯起風景、市集和水陸各類運動,并為騎行提供多樣而友好的地形和路線。騎友穿梭于草地、湖水與城市交錯的弧線之間時,快樂便不僅限于目的地,路上處處皆是趣味。
而對退休的王爭鳴而言,天府新區除了山清水秀以外,更獨特的是人情。
如果將天府大道視為一條從市中心延伸出來的吊墜,麓湖和興隆湖就是吊墜上的兩顆水晶,都是圍繞一片遼闊水域延展出各類功能區域。興隆湖恬淡,而麓湖繽紛。一年四季,本地原生的系列節日輪番上演:麓湖漁獲節、麓湖龍舟節和社區的春晚——“麓客共創之夜”。此外,居民以興趣為導向,自由組織了非常多的興趣社群,并持續舉行各種社群活動:滑板、說唱、烘焙、民樂……
麓湖漁獲節是麓湖社區年度盛事的重要組成部分。(四川天府新區 / 圖)
王爭鳴是第一批居民。2018年搬進社區時,他還沒有見到這樣的繁榮景象。當時他所住的組團剛剛建成,鄰里之間互不認識。
這也是當下居住環境中的普遍情況。隨著人口流動的距離和頻率上升,“近鄰”已不再只來自同一個工廠、同一個單位或者同一種方言、姓氏。正因如此,王爭鳴和老伴在看房時,排除掉了成都另一個自然景區的住宅——那里雖然環境優美、空氣清新,但是人煙稀少,多半是度假的游客,很難產生他們所渴望的鄰里情誼。
面對這一問題,麓湖社區選擇主動出擊,“制造邂逅”,牽頭組織居民自辦了一場長廊宴,大家帶上各自家里的飯菜,一起分享。王爭鳴很意外:“所有居民都踴躍參與,大家有很高的熱情,非常和諧友善?!?/p>
從一頓飯開始,王爭鳴所在的組團陸續組織起各種興趣協會和學院。王爭鳴也在社區內成立老黨員工作室,協助處理社區各類事務。
“興隆湖、麓湖、天府森林公園,甚至包括社區里的生態環境,都是我很喜歡的?!蓖鯛庿Q說,“所以有時候自然而然覺得我不為社區做點什么事,好像就有些空洞。這不只是為了自我價值的實現,也是想幫助社區解決遇到的問題?!?/p>
擇其居也是擇其鄰,某種意義上,匯聚于天府新區的居民,都有著對生活共同的理解:生活與生態密不可分、雙向奔赴。而這種共同理解又讓人們朝著同一個方向尋求解決方案。人與自然的互動,構成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循環。
而這個循環的開始,還得從十年前說起。
與公園相融的城市脈絡
改變始于2011年。這一年,國務院批復《成渝經濟區區域規劃》,天府新區正式啟動建設。彼時,成都市總人口達到1149.07萬人,其中市區人口535.15萬人。規劃一大任務是讓成都擁有新的發展空間,避免城市“虛胖”,減少擁堵、污染等“城市病”。
“依山傍水”自古以來是人類聚落的常見方式。被都江堰滋育千年的成都人尤擅此道。當時,四川天府新區作為市區的后花園,還只是鹿溪河流域的一片洼地。在厚實的生態“家底”之上,規劃設計團隊對環境進行治理和修復:通過筑壩蓄水,讓紅色洼地懷抱碧波;通過治山,讓綠水青山中保留區域內的紅巖特色。
到2017年,天府新區的布局方案從沿天府大道建設,轉變為“沿河”“沿綠”布局。這一轉變看似只是一字之差,實際上是觀念的全面轉變:“人”成為城市的主角,與城市共同生長。自此,天府新區調整用地比例后變得更“綠”了。
從天府新區的空中俯瞰,可以依稀分辨出三條城市綠廊總體沿東西方向鋪展,沿著天府大道往南,就像穿過一道道綠色大門。炎熱和噪音層層褪去,綠意漸漸深沉,“穿堂風”從車窗流過,也從湖面上、從辦公樓間、從樹蔭下流過。
人們工作生活的城市組團則穿插其中,和成都老城的環狀放射結構不同,天府新區存在多個中心,并且以小塊組團分布,使得每個組團內,人們只需要出行十來分鐘左右即可到達需要的商圈、住區或者公共資源,風景也從“詩意的遠方”拉近至“推窗見山,開門見田”。
市民在城市的自然風光中游玩。(馬驥 / 圖)
當人們抬頭,天空變得離生活更近。在天府新區,開敞空間不再只是奢侈品,而是為天空騰位置,讓組團更“透氣”,人們擁有更多更近的綠色空間調整身心,生態也得以代謝和修復。
如果說中國傳統園林是一步一景,公園城市不只是相互巧妙“借景”,還在功能上“借勢”。
2020年,天府新區進行了興隆湖水生態綜合提升工程。興隆湖水源來自龍泉山的自然降雨匯流,旱澇分明,水資源季節分配不均,同時泥沙淤積明顯。
設計團隊再次從都江堰汲取智慧,通過建立模型進行計算,對湖底河道進行改造,賦予湖泊自凈能力,同時還建立起水下森林,從水里到岸邊再到地上的森林草坡,建立起立體碳匯系統。
當興隆湖形成了完整而循環的生態圈,興隆湖的清澈有了流動變化的內涵:水面上,湖心島和南山建立生態保育區,興隆湖可觀測鳥類數量181種。水面下,興隆湖主要沉水植物種類從最初的4種發展到現在的10種以上,沉水植物總覆蓋面積超過210萬平方米,魚類品種超過15種,形成層次分明的食物網。
這樣的生態條件不僅帶來了水下書店、湖邊慢跑的生活靈感,更與文旅結合,中建設計團隊打造了國際賽艇賽道、水上游覽航線和水上活動區域,建設國家級水上運動訓練及賽事基地,并設置可承辦高規格比賽的場地等。
興隆湖已經形成了完整而循環的生態圈。(逍遙 / 圖)
自然生態依賴科技。在天府新區的科創生態島,通過植草溝、滲水磚、雨水花園、下沉式綠地等微單元,讓建筑如細胞般持續與自然環境交換、吐納能量。森林式的辦公環境,滋養著商湯科技等新經濟“細胞”。
生于此、長于此的科技創新,讓人們得以透視一個更深邃的天府新區。在自然地貌和街景之上,天府新區又多了一個“圖層”:何珂所在的研究團隊,從2017年起開始研發智慧園區節能減碳監測系統,這個系統可以接入水、電、氣、熱等多種能源類型的監測感知源,對園區內各個建筑、各個主體等能耗進行實時監測,從而幫助管理人員制定有效節能策略。目前,這套系統已經在天府新區得到了廣泛應用,顯著降低了園區及企業的能源消耗量。
這也是何珂職業生涯的里程碑之一。
“我們雖然是做科研的,但是我們也朝著成果化的方向走。這個系統真的能在新區里被用上,對大家有價值,能發揮作用,我們覺得是很有意義的?!焙午嬲f。
人們在山水中尋求創新,以創新推動人的發展。在天府新區,創立于2017年的天齊增材聯合四川大學華西口腔醫院祝頌松教授團隊,研發出3D打印接骨板。這項技術通過3D打印技術成功實現接骨板的個性化設計與制造,創造性地解決了接骨板與頜骨的匹配問題,徹底打通了手術設計邁向精準實施的“最后一里路”,開啟頜面外科數字化3.0時代。該產品用于頜面部正頜、腫瘤、創傷、整形等手術,該產品節省手術時間之余,也能更加貼合不同患者的骨骼形態,將極大提升手術效果,減少患者手術風險,加快術后恢復。有了技術的支撐,更多傷患者有了重煥新顏的機會,還生活一張笑臉。
更多未來新選項,正源源不斷萌芽于天府新區,走進現實生活。目前,天府新區的成都科學城已累計布局重大項目270余個、總投資超2700億元。國家超算成都中心、國家川藏鐵路技術創新中心、北理工創新裝備研究院、盟升電子、??低暋剿g,一家家科創企業和機構描繪產業發展的路線,傳遞人類智慧的火苗,將廣闊的藍圖向全國鋪展。
與友鄰相擁的社區生活
河水從都江堰緩流而下,在天府新區西北角勾勒出一片“幾”字形的陸地。人們從河上的廊橋走過,自成都老城向南行。廊橋下,一條長堤靜臥于河邊。這條堤壩由清朝乾隆年間華陽知縣安洪德主持、由華陽百姓共同捐錢出力修建而成,以護佑本地不受洪患之苦。
新世紀,這條古老的長堤被喚醒:從老社區劃分出一塊區域設立新社區并命名為安公社區,以傳承先輩們同心協力、安居樂業的精神。
懷古之外,后輩們以更多的行動賦予社區靈魂。
十年前,當人們過橋進入安公社區,迎面而來的除了菜蔬街的美食與煙火,也有土丘、泥水和坑洼的路面。成片的老舊院落中居住著1.2萬居民,當中包括拆遷安置房居民、企業改制工人、商品房居民、租房的流動人口等等,如同一座記錄了城市化進程的微雕。
“微雕”更考驗“刀功”。一張細密的網絡在社區中建立起來。順著河邊走,其中一座樓房是華陽街道社會矛盾糾紛化解協調中心。這里為居民提供調解、法律援助等服務,但是更多時候,安公社區內的分歧與爭議“足不出戶”,便被消化在興趣社團、小區甚至樓棟內。
姚三山居住在安公社區西邊一個上世紀90年代興建的老舊小區中。邁入小區正門,兩間辦公室坐落在小區中央,一間是保健室,為這個聚集了大批老人的小區提供24小時醫護服務;另一間是會議室,放著一張大桌。小區產生的各項事務在桌子上討論,形成決議。
在安公社區,這樣的“桌子”不止一張。在基層黨組織的領導下,安公社區建立起一系列調解協商機制,“老百姓的事情,老百姓自己商量著辦”。
由于老舊小區多,安公社區面對的其中一項難題是加裝電梯。在這一張張桌子上,安公社區組織了270多場群眾矛盾協調會,促成既有住宅加裝70余部電梯。
從“各人自掃門前雪”到議事桌上,兩者間的距離由社區骨干、志愿者和微網格員奔走牽線。姚三山就是其中之一。他們常常也是居民最眼熟的人:他們可能是“安公舞蹈隊”的一名舞者,可能是指引大家進行垃圾分類的志愿者,也可能是小區決議是否要建造垃圾堆肥設施時,踴躍發言的居民代表。他們來自社區廣泛的動員,在黨支部的指導下,傾聽家家戶戶的訴求,打通達成共識的“最后一公里”。
當人心聚攏,社區就長出了血肉。
在安公社區“菜蔬新居”小區的樓頂,原先被各類違建物覆蓋和分隔,2019年起,社區引領動員小區內60戶居民,拆除違章建筑物,打造綠色低碳公共空間。當人與人的隔閡消失,自然的生機有了萌芽的土壤。原先破敗的樓頂上生長出1100平方米的空中花園,也生長出居民共度佳節、交流感情的生活綠洲。
安公社區菜蔬新居小區樓頂,由小區居民共同承擔日常管理維護的“空中花園”。(四川天府新區 / 圖)
社區關系的融洽,讓城市不再扁平。每遇到一個人,地圖上的一角就多了一個生動的標記。
在麓湖,兩百多個社群的標記,匯聚成家鄉的模樣。作為絕大部分人口都是“移民”的社區,麓湖社區和居民積極挖掘麓湖周邊的在地文化、歷史,并以各類形式參與到麓湖的維護和治理之中,由此重構共同記憶。
麓湖社區活動。(四川天府新區 / 圖)
這是城市吸引年輕人的魅力所在。年輕有活力,不是凌空蹈虛的口號,而是深入日常生活肌理的一處處細節。社區,是年輕人相互遇見的最小單元。
從第一次通勤開始,何珂便對這座城市產生了歸屬感。15分鐘生活圈,讓家觸手可及。當他的孩子在天府新區上學后,更是如此。沒了后顧之憂,何珂總有欣賞風景的閑情。通勤的路日復一日,景色卻日日不同。清風吹綠了山坡,滌蕩了湖水,然后灌進人們的車窗,陪著他們行駛在路上。
七年過去,何珂成為清華四川能源互聯網研究院數字化電力規劃研究所的副所長,想告別的“七年之癢”并未出現。相反,當團隊迎來新伙伴,他總開心地給新同事介紹這片新天地,帶他們感受風,感受天空,感受扎根于此的精彩生活。
10張圖,看見天新這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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