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地之后,這所村小把農耕博物館搬進了校園

湖北鄂州,一所擁有四畝五分“責任地”的村小里,校長皮春霞被人戲稱為“地主婆”:在她和15位專任老師的帶領下,學校7個班的孩子們參與到一場特別的務農實踐中。

如何讓一代代的人更加了解腳下的土地,學著關心糧食和蔬菜,如何讓農業更加令人向往,如何在古老的鄉愁與現代的生活之間重新筑起橋梁,這是“田園”的意義,也是“教育”的課題。

9月的鄂州,一派秋高氣爽的景象。陽光打在萬物上,空氣里彌散著草木灰清香。

操場一角的田地里,一群小學生蹲成一排,用雙手麻利挖坑、種下菜苗,再熟練蓋上土。

小小農藝師比賽現場,孩子們正在移摘秧苗。

“56秒!”作為裁判,華中農業大學研究生黃甜甜掐著秒表,大聲公布了這場種菜比賽冠軍組的用時時間。孩子們舉起手歡呼,笑聲穿透校園,直沖晴空。

鄂州市碧石渡鎮黃土咀小學,這是一所擁有四畝五分“責任地”的村小,校長皮春霞被人戲稱為“地主婆”:在她和15位專任老師的帶領下,學校7個班的孩子們分別參與到300平方米太空種子種植基地、700平方米種植園及2000平方米果園的“務農”實踐中。

這場田園教育實踐始于兩年前。2024年9月,隨著由南方周末聯合拼多多、華中農業大學發起的“與你種春天”田園公益活動的到來,黃土咀小學的田園實踐課開啟了2.0版。

鄂州市黃土咀小學,生態果園基地。

一間“種地”的學校

2022年的夏天,當皮春霞走進這座曾經無比熟悉的校園時,看到的是老舊的教學樓、遍地的雜草,以及堆積的垃圾——當然,還有那些十幾年前種下的果樹。

她帶著老師們親自動手清理垃圾整理校園,幾天下來,人曬得黝黑,配上校園超大的占地面積,被人戲稱為“地主婆”。

她索性真的種起了地,“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想要給孩子們找個教室外面的地方撒撒歡,鍛煉鍛煉身體,順便培養一下勞動的意識,再認識認識農作物?!?/span>

于是,老師們把操場邊、圍墻下的空地整理出來,邀請家長一起翻了地,又在一些會種地的老教師的帶領下,和孩子們一起種上了玉米、油菜、紅薯等農作物。隨后,學校又在鄂州市科協的幫助下創建了現在的太空種子種植基地。

如今,全校每個班級都分配了近140平方米的“責任田”,還需要管理4至5棵胡柚樹、1棵枇杷樹、1棵石榴樹、1棵柑橘樹。

果園里的胡柚,快要成熟了。

播種季,學生們可以自己決定種什么蔬菜,然后一起播種或栽秧。每天早晨,師生們會自發地去地里看看,順手澆個水、除個草,掛果時再細心數一數收成。這些細碎的活兒甚至成了孩子們之間搶手的游戲。六年級同學王靜說,她每天早上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班級的地里看看,要不要拔草澆水——去晚了,就會發現這些工作已經被其他同學搶先做掉了。甚至在課間,也有“心癢癢”的學生,會跑去探望一下“自家”的菜地。

“黃土咀、黃土咀,有點田地有點土,最大特點就是——林地菜地自由選?!逼ご合加淇斓啬钇鹆诉@段順口溜。

田地里的趣事,多到說不完。比如,為了讓作物長得更好,老師和同學會一起去附近的養牛場里討“臭烘烘”的牛糞當肥料;又比如,皮春霞因為路過時摘了一根黃瓜吃,而被學生在校廣播里“通緝”……

一次“回歸自然”的嘗試

即便在當下的鄉村,這樣長期把“田園”納入教學日常的學校也不多。

基層的現實是,很多農村孩子并不如外界想象中那樣“理所當然”地親近田野與自然——皮春霞調查過,在黃土咀小學,大約有六成學生家里有田地,屬于“農民”。但在硬幣的另一面,多數孩子在采訪中都表示,平時在家幾乎不參與農活,甚至不知道自家的地在哪里。

而隨著城市化進程,越來越多的兒童從小離開鄉村,長期生活在城市。生活方式與社會結構的改變導致許多孩子患上了“自然缺失癥”,他們與自然的聯系被割裂,缺乏對土地、對田野的真實感受。鄉土文化的回歸與復興,也成了當下的時代課題。

但幾塊田地、一個果園,正在給黃土咀小學的孩子們帶來改變。皮春霞漸漸發現,“田園教育”帶來的好處,超出了預想。

黃土咀小學的太空種子基地,每塊地都由一個年級認領。

對孩子們來說,“田園”首先意味著快樂,“一聽到要去地里,就興奮得不行”。 有一次紅薯大豐收,全校師生挖了整整一節課。面對新鮮出土的紅薯,有個孩子甚至用水沖了一下,就當場啃起來。

這種松弛感,以及從勞作和收獲中得到的充實感,讓孩子們變得更加開朗自信。而地里的勞作,也鍛煉了孩子們的觀察能力、動手能力,以及團隊協作的能力?!耙谎弁サ乩雉[哄哄的,但其實誰挖坑、誰澆水、誰拔草,孩子們自己都會安排好,有時候都不用老師插手?!逼ご合颊f。

這些在寵愛中長大的孩子們,也漸漸能感受到長輩們勞作的辛苦,學會感恩。

而學生家長也普遍對這種教育方式表示了支持。他們會在“農忙”時來學校幫忙,也會熱心地分享自家的種子和秧苗。當孩子們把收獲的蔬菜、番薯、水果拿回家分享的時候,往往是一家人最開心的時刻。

共同的勞作與收獲,讓老師、學生、家長以及附近的村子,更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春天時,他們一起挑選種子翻地栽秧。秋天時,師生們會把割下來的雜草堆成草垛,讓它自然發酵成有機肥,等待還田。收獲時,學生們會把收成分成三份,一部分在學校里吃掉,一部分帶回家去,還有一些,會親手送到敬老院或者村里的老人家里。

剛剛在課堂上學習了相關知識,孩子們立刻到果園里認真尋找病蟲害。

這是分享的快樂,也是愛心的種子。

從小在城里長大的“90后”老師梁玉婷覺得,田園是最溫暖的課堂,“學生可以親身感受四季的變化、生命的成長,培養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鄙踔撂镩g地頭的那些事兒,也成了學生寫作的重要素材。

或許,正如日本著名的兒童繪本作家巖村和朗所說,家鄉的稻田與果園有著撫慰心靈的魔力?!昂⒆觽冊诔砷L過程中,應該仔細感受身邊的大自然。動物、植物、真菌等生物的世界里,充滿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揣著好奇心去仔細瞧,就會發現原本看不到的東西,從而發現新大陸。從大自然中,可以發現‘活著’這件事情的真諦?!?/span>

一場關于教育與農業未來的思考

皮春霞發現,越來越多人開始思考并實踐“田園教育”這件事:“國家政策鼓勵五育融合,田園教育是重要載體,像黃土咀小學一樣,不少中小學在嘗試開展農耕農事勞動實踐,探索將勞動融入日常教育?!?/span>

更讓她內心振奮的,是來自外部的關注。這些力量源自不同領域和地域,匯聚于校園,給這方小小田園里的實踐注入新的能量。

黃土咀小學的孩子們拿著種植禮盒奔跑。

2024年9月23日,皮春霞和孩子們,迎來了一場為期兩天的“與你種春天”的田園公益活動。在學校智慧教室,華中農業大學的“螢火蟲教授”付新華,用精美的圖片和視頻給孩子們展示了一個“螢火蟲世界”。他們第一次聽說,這些夏夜里星星點點的小飛蟲,原來是生態健康的重要指標;第一次聽說,蜘蛛會用“殺豬盤”對螢火蟲進行“網絡詐騙”;也是第一次看到,在人跡罕至的山野里,成片的螢火蟲會發出比星空還絢爛的光。

華中農業大學植物科學技術學院教授付新華在給孩子們進行螢火蟲科普。

同樣來自華中農業大學“三田創新工作室”(以下簡稱“三創”)的講師們,則給孩子們帶來了量身定制的農業課程:一粒米是怎么變成一株水稻的?饅頭和豆腐是誰發明的?爆米花的原理是什么?

……

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參與感極強:

“老師,這個我爺爺種過!”

“爆米花會爆炸,是因為玉米粒里的水分變成了空氣?!?/span>

“我們學校有白蟻!”

華中農業大學三田創新工作室的講師們帶來了農業科普課程。

課堂之外,這場田園實踐2.0課程,也給孩子們帶來了更多新鮮體驗。在拼多多捐贈的“農耕博物館”,作為“10后”的鄉村孩子,認識了各種各樣的農作物種子,以及風車、犁、獨輪車等傳統農具。三創的講師們,則給孩子們講起了袁隆平的“禾下乘涼夢”。孩子們一邊了解著中國古老的農耕文明,也通過自然科普書籍和繪本,看到了不同世界的人們對自然的探索,對農耕的思考,和對田園的眷戀?!疤飯@”與“農業”的意義,變得愈加豐滿。

多多農耕博物館里擺放著傳統老物件。

對于孩子而言,相比理論課程,“動手”環節是更有意思的。打開“種春天”農業種植大禮包,跟著老師一步一步在種植盒里種下自己心儀的種子,蓋土,澆水,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教室外的陽光下,等待著它發芽。甚至每到下課時間,就要湊到種植盒前瞧一眼,看看種子是否有新的變化。

在課堂上,孩子們拆開種植大禮包,種下自己喜歡的種子,靜待發芽。

伴隨黃土咀小學孩子們種進土壤的,也是“與你種春天”公益活動首站的嘗試,與社會力量對于農業未來的探索與思考。同樣在9月,在千里之外的崇明島上,六支來自科研院校、農業科技公司的參賽隊伍,在六個20尺的集裝箱內比賽AI生菜種植。通過改造集裝箱、調節水肥、光源等因素,探索更高產、更低成本的智慧農業方案。

這是拼多多發起的第四屆“多多農研科技大賽”的課題。它與黃土咀小學的田園實踐課一樣,將目光投向農業的未來——引領孩子們“關心糧食和蔬菜”,也幫助高??蒲腥藛T及產業從業者探究農業的星辰大海,將對農業的反哺,從生產端、科研端,慢慢擴展到更細微,也更深遠的社會肌理之中。

一座“田園”的未來

作為“國內研究螢火蟲第一人”,付新華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走進校園,給孩子們講螢火蟲和大自然的故事。從2000年左右“入行”,直到今天將近1/4個世紀過去,付新華痛心于國內螢火蟲的生存狀態仍在變壞,幸運的是,對于社會尤其是青少年的自然科普,正在快速發展。

每年有大約四個月時間,付新華都要去野外工作。剩下的時間里,他要么在實驗室,要么在全國各地推廣、對接、推進各式各樣的螢火蟲保護項目,或者,就在各種活動上,給孩子們講課。像黃土咀小學這樣的課程,他每年要講十幾次。

在他看來,田園教育在中國正逐漸受到重視,越來越多的孩子以不同的方式和頻次參與其中,不僅可以培養勞動的意識,也能通過鄉土,建立起與傳統文化之間的聯系。

而在“三創”工作室的負責人黃甜甜看來,田園教育同樣是一方大有可為的天地。

“三創”由華中農業大學植物科學技術學院師生團隊組成,“傳”到黃甜甜這里,已經歷了幾代負責人。工作室立足于“農耕文化”的知識科普,從成立起就一直在自主開發和設計以普及現代農業為核心的科普課程,推出了讓小朋友體驗種植樂趣的“小小農藝師”活動和讓成年人體驗棉花生產過程的“棉花夢工廠”等特色活動。

不過,黃甜甜也坦言,“三創”在農業科普時遇到的最大困難,在于很難常態化地支撐學校與社會的田園教育?!稗r業的周期太長了,你今天種了苗,可能要一年半后才能收獲,所以很難把系統的知識和技能直觀地普及給大眾。因此,我們的科普,暫時也只能著眼于激發興趣?!?/span>

在學校新建的農耕博物館,孩子們正了解農耕工具。

但對于很多當代人而言,這或許已經足夠。

2024年,《自然》子刊發布的一項納入40萬名參與者的研究中指出,相較于300米緩沖區內綠地接觸最少的參與者,那些長期暴露于綠化環境中的人,患抑郁癥和焦慮癥的風險分別降低了16%和14%。正在上班族中風靡的“公園20分鐘效應”又多了一份可靠的依據:一個人只要去公園待上20分鐘,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會變得心情更舒暢。

與之相對的是,中國正處于快速城市化時期,2023年城鎮化率超過了66%,新增城市人口超過7個億。校園和社會對“田園”的呼喚,恰恰反映了日常的缺失。

如何避免更多的“田園教育”項目曇花一現,則是當下中國的課題。

在皮春霞看來,黃土咀小學的田園教育,在于因地制宜與順勢而為,以田園為載體,實現家校社的良性聯動,讓學生得到一個更健康的身心、更完整的童年,已算得上成功?!皩ξ覀儊碚f,‘田園教育’并不是一個很高很大的理念,相反,我們希望從實際出發,去做一些實際的工作?!?/span>

農耕博物館里的植物種子,孩子們好奇地一一識別。

目前,在經費并不寬裕的情況下,這所鄉鎮小學的田園教育嘗試,已然非常難得。而企業和社會力量的注入,也為國內的田園教育提供了全新的范例和解法。

在黃土咀小學之后,“與你種春天”田園公益項目還將去往全國更多的地方。

“沒有親吻過土地的孩子,沒有童年?!?/span>

如何讓一代代的人更加了解腳下的土地,學著關心糧食和蔬菜,如何讓農業更加令人向往,如何在古老的鄉愁與現代的生活之間重新筑起橋梁,這是“田園”的意義,也是“教育”的課題——無論這方小小的天地,是在鄉村,在山野,在校園,在陽臺,還是在人們的心里。

在田園土地里種“春天”。

網絡編輯:kuangyx kuang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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