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作平的文學遠游:“我是一個活在紙上的人”
二十多年前,他去都江堰參加一場筆會,站在延續兩千多年的古堰上,望著水中的漩渦發呆,這是流逝與永恒在對話。
“先人的事跡一旦與風景相交融,便有了彌足珍貴的厚度與溫度?!?/blockquote>發自:?成都
責任編輯:李慕琰
2022年,聶作平在云南程海邊進行田野調查。(受訪者供圖)
聶作平恐高。
他不敢坐飛機,也幾乎不爬山,因為會不受控制地生理性戰栗。但出游是這位作家的工作,山河萬里,他只能貼地而行。
綠皮火車時代,最遠的旅程長達四十多個小時,窗外山川是旅途中不倦的讀物。出川北上,成都平原到綿陽告一段落,來到群山的章節;山勢漸高,至廣元“劍閣崢嶸”;進陜西,出潼關,“感覺黃河在非常平的大地上鋪過去”。
中國自古不缺山水詩和游記,但聶作平認為“一直缺少把科學精神和田野考察融入其中的大地理隨筆,直到徐霞客出現”。他將自己的文字定位為“史地大散文”,融入田野調查、文獻鉤沉、詩文解讀和場景還原。近年來,他的創作勃發,多個系列同時推進:《尋秦記》交織著《杜甫的人生地理》,抗戰中的大學與春秋諸國同步尋訪。
旅途中的一段經歷常被家人重提。當時坐火車軟臥,中途上來一對帶孩子的老夫婦,“他們對我們特別警惕,上廁所的時候都把大包小包全部拿走?!甭欁髌降钠拮又苄∪A回憶。聶作平仍然跟往常出游一樣,一路與家人漫談窗外所見,講風景背后的歷史人文,“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老太太才跟我們搭話:剛才上來的時候,以為你是壞人?!?/p>
進入中年后,聶作平就保持光頭造型。他身量不高,膀大腰圓,自評“很兇的樣子”,曾被好友喚作“土匪”。在一次四川作家盤點中,他與另一位光頭被合稱為“雙鬼拍門”。詩人張新泉說:“除了形象上不是那么英俊以外,聶作平的文字基本和他(本人)是一致的?!?/p>
全職寫作已有十多年,聶作平迄今出過五十多本書。憑借手中那支筆,他也實現了人生的遷徙,從川南小鎮來到成都,從合租陋室到住進屬于自己的洋房。
“聶作平是我看見的中國作家當中沒有背景,沒有后臺,完全靠自己的一支筆養活一家人的?!睆埿氯f。張新泉是首屆魯迅文學獎得主,曾長期擔任《星星詩刊》常務副主編,三十多年前因為文字與聶作平相識。
沒有單位、沒有工資,聶作平唯一的社會職務是四川輕化工大學中國白酒學院兼職教授,笑稱用于“持證喝酒”,文章就是他的名片。
不出游時,這位全職作家每天“工作”三小時左右。他的寫作通常從中午開始,“中間吃點零食,跟我老婆聊會兒天”。
下午三點多,聶作平“下班”,開始玩樂器,吹管、口琴、吉他;傍晚吃飯后,騎車或散步一兩個小時;晚上回到家,看書到深夜。第二天他總是九點半起床,吃早午飯到十點多,看國內外新聞,然后記下前一天的日記。
這些日記更像賬本,“只記干了什么事,收了多少錢,寫了多少字,見了誰,不會抒情”。一年到頭時,他會翻日記做盤點:“2023年,碼字50萬。這一數字,遠低于2022年的85萬和2019年的60萬?!?/p>
聶作平曾經算過,每天寫2000字,看起來比較少,但如果堅持一年,就有70萬字。盡管2023年有所“減產”,他覺得可以接受,畢竟寫作日常會被三種情況中斷:出游,喝酒,以及“有厭倦感,最近不想寫”。這一年,他出游比前兩年多,喝酒則少了一百多場。
“我比較滿意的是,我干的工作是我喜歡的,”聶作平說,“那些寫作有多巴胺在里面?!甭欁髌阶跁炕目蛷d,三面落地書柜圍著窗外的幽綠,一家三口每人一個“工位”。幾千冊藏書像藤蔓爬滿每間屋子,有時主人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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