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行為藝術還是玄學?阿布拉莫維奇重返中國
一個標題為“天坑避雷?。?!”的帖子中稱,這場展覽“沒有什么藝術品可以觀賞,有的只是一堆玄學”。
“神秘主義傾向的回歸是對學院派主流藝術的反叛……”
發自:上海
責任編輯:劉悠翔
走進藝倉美術館四樓展廳,你先會被要求寄存隨身攜帶的所有電子產品,戴上靜音耳機——聽不見聲音沒有關系,這里無人開口說話。身穿實驗室白大褂的志愿者們被統稱為“引導者”,其中一位會拉著你的手站在一扇憑空矗立的門前,引導你緩緩地打開門、關上門,不斷重復這個動作。你由此沉浸在一種不同尋常的氛圍中,開始注意周圍在發生什么。
兩位引導者挽著手,肩并肩,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展廳里光腳行走,如若好奇,你可以隨時加入行走行列;一位引導者用拂塵輕輕掃過正面躺在桌上的那人全身;水晶門內和水晶柱前都有人在閉目凝神;展廳一側的落地窗前放置了若干懸掛著水晶的黃銅浴缸,人們排隊等待躺進去,任由引導者往自己的身上拋撒薄荷、茉莉花或玫瑰,整個展廳都彌漫著草本植物的淡淡香氣;還有人坐在狹長得出奇的紫水晶洞前,探頭凝望晶洞內部,按照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自己的說法,當你朝這些形成已有350億年的晶洞內看時,“你就像在看地球的腹部”。
阿布拉莫維奇的中國首展呈現了她歷年的許多重要作品,圖為《人用銅床》,作于2012年,材料:銅、石英石。受訪者供圖
這是阿布拉莫維奇在華首個機構大展“能量轉換”(Transforming Energy)中最惹人好奇的部分——在中國,當一件事需要排隊且限量供應,總能讓人們躍躍欲試。除了購買展覽門票,觀眾還需提前預約才能進入美術館四樓,用“阿布拉莫維奇方法”練習如何適應寧靜、放空思緒。展覽開幕當天是一個周五,下午兩點,三樓入場等待區和通往四樓的旋轉樓梯大排長龍。由于每一個小時內只允許展廳內同時有80位觀眾,而觀眾的體驗時間不限,隊伍在緩慢地挪動。排在南方周末記者身后的一位女孩笑道,上一次這樣排隊還是世博會的時候。
觀眾的好奇和耐心皆是為了這位有“行為藝術祖母”之稱的藝術家。在小紅書上,許多分享了觀展感受的博主都在評論區被問道:“你見到阿布了嗎?”
36年后,重返中國
1988年,阿布第一次來中國,圖為她創作行為藝術作品《情人·長城》時。受訪者供圖
1988年,阿布拉莫維奇第一次來中國,與烏雷(Ulay Laysiepen,阿布拉莫維奇12年的愛人與合作者)完成了合作的最后一件行為藝術作品《情人·長城》。
阿布拉莫維奇一直是這樣解釋這件作品緣起的:她與烏雷在澳大利亞的沙漠中旅居時,聽說宇航員在月球上唯一能看到的人類建筑是中國長城和埃及金字塔,于是他們萌生了一個想法——兩人從長城的起點和終點同時出發,徒步走完長城,在重逢時刻結婚。
等到他們取得中國政府的許可能夠成行時,數年已過,二人的關系也瀕臨崩解,于是這件作品從紀念他們的愛情轉變為見證他們的分離。阿布拉莫維奇從山海關出發,烏雷從嘉峪關出發,她翻過高山,他穿越沙漠,他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各自行走2500公里,在山西省二郎山會合,與彼此正式告別。
這是一個除了兩位藝術家邂逅的當地人以外,無人能親眼見證、只能通過影像和文字資料了解的行為藝術作品。這個事實流露出行為藝術的某種內在張力:脫離了藝術家表演所在的那個時空,我們觀看它的記錄是在接受原表演的二手信息,還是在承認這種記錄本身就是行為藝術的延伸?詩人、藝術評論者翟永明曾在美術館大屏幕上完整觀看了《情人·長城》的視頻,她在《天賦如此》中寫道:
“這樣的藝術消息(當時)是不為中國人所知的。我們要過近三十年,才能在國內的美術館看到這樣一個特殊的表演。它不但記錄了兩位藝術家為藝術而付出的艱辛和困難,還意外地為我們記錄下原生態狀況下的萬里長城,以及沿途近三千千米的山水地貌。”
對阿布拉莫維奇來說,這是她終生難忘的一段旅程,但這段經歷也讓她反思行為藝術的限度。行走期間,她踏足過銅礦、水晶、陶土和鐵礦,每一種物質在她腳下時,都在她心中喚起了不同的感受;行走途中,她會在周圍的村落落腳,聽村中長者講述傳說逸事。她意識到,這是她創作生涯中第一個沒有觀眾在場的作品,要如何向觀眾傳達這些豐富的感受呢?
完成長城行走之后,阿布拉莫維奇立刻投身到一組新作品的創作中,希望通過激發公眾參與來傳達她在長城上的體驗。她結合了自己從中醫中學到的知識,以及對不同礦物質能量特性的理解,創作了互動裝置《須臾之物》(Transitory Objects)。她多次前往巴西,探索靈性療愈
登錄后獲取更多權限
校對: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