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胡德夫:寫下生命之歌,“自己去一探虛實”
泰戈爾詩里面的語境、他所思考的邏輯,很像我們故鄉原住民老人家的思考,看到山川河流、看到鳥、看到這個世界在他前面走的時候,老人家用他們的語匯講出來,簡短又美麗。
她用阿美族的話大聲地說,“哇,這個風把我的命都吹活了!”我一聽這句話,一直記在腦海,想著回去我就要寫這個歌,吹回生命的歌。
責任編輯:李慕琰
2016年,胡德夫在武漢參加音樂節演出。(視覺中國 圖)
胡德夫與賴聲川是五十多年的老朋友,年輕時,他們常一起在臺北的艾迪亞咖啡館玩音樂。后來這些年,他們忙各自的事情,交集變少,但只要對方有事,一個電話隨叫隨到。也因此,接到賴聲川的戲劇演出邀請時,胡德夫立即應允下來。但直到走進排練場,他還一臉茫然地問,“要我來干嗎?桃花源,是不是?”
“他很懂我,他就是‘桃花源’,也是留白,更是《江/云·之/間》的那條河流?!辟嚶暣ㄕf。在賴聲川導演的戲劇作品《暗戀桃花源》中,江濱柳與云之凡這對眷侶因戰亂被迫離別四十年,直至暮年才得以重逢。
這部戲首演約四十年后,2024年,講述兩人別離期間故事的作品《江/云·之/間》被搬上大陸舞臺。在劇中,胡德夫自彈自唱,將空白的四十年時光和其中的臺北往事娓娓道來。以胡德夫作為“留白”似乎再恰當不過:這位74歲的音樂創作者,見證了臺灣社會歷史變遷的點點滴滴,而他起伏跌宕的人生故事,同樣印刻著時代的劃痕。
胡德夫至今記得與音樂人李雙澤的第一次相見。對方胸前掛著相機,走上臺北一家咖啡廳二樓的旋轉樓梯,對演出臺上的他說,“聽說你是卑南族的,要不要唱首卑南族的民歌來聽聽?”絞盡腦汁后,胡德夫唱起了卑南族語的《美麗的稻穗》。令他意外的是,唱完后,全場都起立鼓掌。
那時的胡德夫剛從臺灣大學外文系輟學,父親患病,為了賺取醫療費,他一天打三份工。在哥倫比亞駐臺機構的咖啡廳當駐唱是他的第三份工作,由此認識了李雙澤和楊弦——后來,作為“民歌運動三君子”,他們共同推動新民歌運動,啟蒙了整個華語流行音樂。胡德夫從臺灣大武山下一個“牛背上的孩子”,變身為“唱自己的歌”的民歌創作者。
“我們當時被認為是‘無病呻吟’的一代。我們心里對音樂有強烈的渴慕,想要唱出那個時代的聲音,那個時代的人和事?!焙路蛘f,“我們要唱我們這群年輕人,如何看待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看世世代代的苦楚,看篳路藍縷四個字的意義?!?/p>
身為卑南族和排灣族后代的他,從未忘記來路。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胡德夫積極參加原住民運動,為原住民爭取權益。他加入“關懷臺灣雛妓”的社會活動中,為被賣到城市當雛妓的原住民女孩募捐;1984年海山煤礦發生爆炸后,他又趕到現場參與救援,看到周圍阿美族同胞的尸體,他悲痛萬分。當年年底,他創立了“原住民權利促進會”。
歌唱、運動,這兩件事交織了他的前半生。其間,胡德夫曾因“美麗島事件”被封殺以及參與社會運動而一度離開樂壇。所幸,多年后他又再度歸來,依舊歌唱。
胡德夫曾這樣總結自己的一生,“這一生過來,從11歲到現在,就是一首歌了,是生命中的一首歌”。如今,已逾古稀之年的他更想做的,是寫下這首生命之歌,“自己去一探虛實,想要寫出我所探出來的虛是什么,實是什么”。
隨著年齡增長,唱起來比較從容
南方周末:在這部戲里,你好像作為一個活化石,是臺灣一個非常重要的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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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