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林 | 間隔年,或人的休耕
間隔年為學生提供了重新審視自己興趣和價值觀的機會,有助于確定真正適合自己的學習與職業路徑。這段時間可以幫助學生跳出社會和家庭的期望,發現內心真實的追求。
責任編輯:劉小磊
鼓吹學生在上大學前休間隔年的哈佛商學院的高級講師迪唐納。
女兒大學畢業后,被一家著名管理咨詢公司錄取,此后發生了一連串讓我莫名驚詫的事情。
驚詫之一,是她說她暫時不去了,她要“間隔年”(Gap Year)一年后再去上班,說是要去一個非營利機構做實習生。
我一聽就蒙了,這不是放著大路不走走窄路嗎?我問她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兩年由于人工智能的強烈沖擊,很多單位都凍結了招聘。美國很多單位,連過去發放的實習機會也被收回了,畢業生就職難的問題全世界都有,美國也是哀鴻遍野。什么間隔不間隔的,我的本能反應,是不學那些家里有礦的白人家孩子,咱輸不起。
但她堅決表示,她是成人,可以左右自己的生活。我說你能上班就趕緊上班掙錢。她又問,然后呢?我說然后你可以掙錢買個車,攢點錢付房子首付。她又問:然后呢?
我沒有繼續回答,我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陷阱。這對話像極了一個商業顧問和在海邊曬太陽的漁夫的對話。商業顧問勸漁夫去干活,擴大生產,掙更多錢。漁夫也是不斷追問:接下來怎樣?一直問下去,最后發現,也是在海邊曬太陽,享受生活。
是不是00后這一代,更容易接受這種躺平哲學?她的做法和我們這代人對照鮮明,不由讓人懷疑人生:難道老父活錯了嗎?女兒跟我說:日后的一生,可能賣給公司,或是要長時間付出給家庭,沒有一個“自我”的時間,或許這一年就是?,F在有個新潮的詞匯,叫自我撰寫(self authoring), 說白了就是去自我發現,自我領導,自我成長。
驚詫之二,是實習工資不是人力資源部發的。女兒的間隔年,準備去畢業學校內的一個非營利機構全職實習一年?!肮べY”很低,而且需要自籌(fundraise)。 所以她要不停寫信,打電話,尋求贊助者。放著一份像樣的工作不做,去做這種自籌經費的“實習”,難道是子承父業,學我們做文學翻譯的,用情懷發電嗎?能不能在實習開始之前,籌到相關經費,也是一個問題。
讓我欣慰的是,她的執行力很強,很快擬定名單和聯系方法,挨個“化緣”,在入職之前,不但完成了自己的籌款任務,甚至還略有盈余,勻給了尚未籌足錢款的實習同事。
驚詫之三,是我以為非營利組織會清閑一些。我心想,上大學同時修工程和音樂兩個不搭界的學位,夠辛苦的,就讓她自我放飛一年吧。忙碌上班前,找個這種地方閑一點也好,不然太累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這工作或許比其他一般工作事情更多,更復雜。由于這自籌的實習工資很低,她沒錢去自己租房,還和我住一起。我看她上班的每一天都回來很晚,要組織安排很多會議和活動。她甚至在這一年時間內,還組織并帶隊(或協助帶隊),完成了兩次去海外的短宣活動。一次十來天,一次長達一個月。這些活動涉及人員的招聘,經費再次籌集,中間還有護照、簽證、行程、醫療保險等一連串安排,談何容易?要是我自己去籌辦,估計籌劃都要一年時間。結果她和同事們順利完成,中間沒有出任何事情。這有點讓我對新一代的能耐刮目相看。
在間隔年問題上,父輩人士,莫名驚詫。父女之間的巨大不同,也是一種文化反差。過去人們常說有來自文化的反差,cultural shock,也有人翻譯為休克,失去了“震驚”這一層面的直接含義,也有人翻譯為“文化反差”,又失去了驚訝這一層情緒反應。其實cultur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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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吳依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