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120萬？ 央企負責人薪酬制度調查

160多家央企的負責人的年薪分為兩部分：一是“基薪”——按照企業規模、效益等指標算出，大約占總收入的40％，可在當年發放；其余的是“績效年薪”——主要依據企業當年的經營效益計算而來。國資委負責對其考核，最終的考核結果分為A、B、C、D、E五個檔，A檔企業負責人的績效年薪是基薪的2－3倍，B檔則為1.5－2倍，依此類推，E檔為0。2006年，兩家央企獲得E檔。

 國資委主任李榮融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任何企業都必須控制好人工成本，使企業和產品保持較強的競爭力，中央企業也不例外。 資料圖片

最高118萬，最低20萬
    作為一家中央直屬電力企業的副總經理，李棟自稱年薪在80萬元左右。而王卓新——一家海運企業一級公司的常務副總經理、行政級別為副廳級，2007的收入可能超過40萬元。
    王卓新所在的這家副部級的央企里，正處級的中層年薪20多萬，科級15萬左右，科員7萬－8萬?！鞍凑者@個標準，我們集團總裁的年薪應該在100萬以內?！蓖踝啃抡f。而這基本上是央企負責人薪酬的“高水準”——國資委提供數據表明：中國160多家央企所有負責人的最高薪酬為118萬，最低為20多萬。
    李棟對每年掙80萬的態度是“絕不算高”；但從央企領導的另一身份——國家干部——來看，的確要考慮到在社會上的平衡問題。
    “我干的工作完全對得起這些錢?！蔽礉M50歲的李棟說，“要真想發財，不如去山西賣煤?！彼粗剡@個平臺帶來的成就感——為建一個大型工程，他曾在兩三年內批出了近兩百億元，“一生有這一次足矣”。
    “央企的薪酬特點之一是高層不高，普通員工不低?！崩顥澦诠镜娜肆Y源部經理認為?！安桓摺奔葋碓从趪Y委的嚴格控制——負責人與企業平均工資間的差距應在12倍之內?！安坏汀焙蛢蓷l因素相關：一是央企近年來發展迅猛——國資委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2007年央企實現利潤近1萬億元；二是歷史性原因——在國資委成立前，央企工資便已較社會平均水平偏高，成為既得利益者。
    但這也不是央企薪酬體系的全貌?！安煌肫箝g因規模、效益和文化傳統等因素不同，平均工資存在很大差異?！币晃蝗热苏f。
    來自國資委的數據支持了此觀點。國資委對央企薪酬的全方位調控始于2004年。當時，央業內部的行業平均工資最高與最低之比約為4.9倍，在2005年降為4.2倍， 2006年則為3.8倍。
    “少數央企職工幾年沒有漲工資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企業效益差。按照央企的薪酬規定，企業效益不增加，就不會加錢?！庇嘘P部門的一位官員向南方周末透露。
    薪酬間的差距在同一家央企內也表現明顯：集團本部的薪酬遠高于分散在各地的下屬單位。以至于國資委為了“理順中央企業本部與所屬企業職工、關鍵崗位與一般崗位職工的收入分配關系”，要求各央企將《中央企業2007年度工資總額計劃（預算）申報表》與《中央企業本部2007年度工資總額計劃（預算）申報表》分別填寫。
    而在一次會議上，國資委主任李榮融對到場的三百多位央企負責人說：“調節收入分配差距，建設和諧社會，央企要做表率，控制和規范職務消費，要從在座的各位做起?！?006年他又稱：“最多三年，中央企業的賬目要全部公開。你是國有企業，公眾公司，公眾就有權利監督你的經營。高度透明是企業發展的原動力?！?BR>
負責人工資結構：基薪＋績效年薪
    王卓新尚未拿到2007年的全部薪酬，他要等到今年5月。那時，國資委對央企2007年業績考核才有結果。
    國資委規定，央企負責人的年薪分為兩部分：一是“基薪”——按照企業規模、效益等指標算出，約占每年總收入的40％，可在當年發放。其余的是“績效年薪”——主要依據企業當年的經營效益計算出來。為防止央企負責人追求效益惡意壓低員工工資，國資委在設計此制度時，將企業工資平均水平與行業工資平均水平都納入影響老總基薪的因素中。
    “規則很清楚，計劃體制內的、組織任命的干部，收入只能參照勞動力市場水平，但不能完全接軌?！鄙鲜鲇嘘P部門的官員說。
    雖然對2007年的考核還沒結束，但各央企負責人已在1月25日召開的“中央企業2008年考核大會”上，與國資委繼續簽訂了2008年的業績目標值——前三年利潤的平均值。2009年4月，國資委將拿今年的結算數與此目標值相對照，以考核領導人是否完成了上年的業績指標。
    考核，已被視為管理央企負責人的殺手锏。
    國資委成立時，就將經營業績考核制度作為其重要的起步工作，當年5月便完成第一稿，又經反復推敲，于2004年實施?！半m然考核時的各項指標還不能完美地體現出不同企業間的難度差異，但畢竟完成了從無到有的過程?！币晃谎肫蟮臉I績考核負責人說。
    與以往其他部門所推行的“國企綜合績效評價”不同，考核結果與央企負責人的薪酬掛鉤是國資委此舉的最大特點之一?？己说牧硪粋€變化是，以前負責人的業績與企業的產值、銷售、實物完成量等數據有關，現在正逐步將效益外的其他指標去掉。
    最終的考核結果分為A、B、C、D、E五個檔，A檔企業負責人的績效年薪將是基薪的2－3倍，B檔的比例為1.5－2倍，以此類推，E檔為0。國資委已經公布了2005年央企經營業績考核結果：納入考核范圍的中央企業為166戶，其中A級28戶，B級84戶，C級48戶，D級4戶，E級2戶——中國國際企業合作公司與中國唱片總公司因企業財務數據不實，被定為E級并被要求限期整改。
    2004－2007年的三年是央企負責人的第一任期。在考核揭榜時，國資委主任李榮融認為大部分負責人表現不錯，但也有15人因不稱職被免。
    與大部分實施了《中央企業負責人經營業績考核辦法》的央企不同，寶鋼等另幾家正進行董事會制度試點的企業中，負責人的考核辦法由董事會擬定，報國資委備案。在此類央企中，董事會是企業的最高權力機構，國資委則是企業的大股東。與此同時，股權激勵制度也正在四五家央企中進行試點。

福利與職務性消費
    央企負責人令人羨慕的，不僅是高出社會平均水平的薪酬。一位大型鋼鐵企業的項目助理坦言：除了每年近20萬的工資與獎金外，他還能獲得每年員工體檢費、年度旅游費、在企業所屬的度假村打折消費等各項福利。在他看來，央企物質上的優勢在于較多的獎金、較少的個稅，以及各種名義的補助。
    在上述航運企業的另一家一級公司中，除了國家規定企業必須繳納的保險和公積金外，負責人和員工均可得8％的補充公積金。普通員工每年另有1萬元的旅游費，部室領導是1.5萬元。他們還能享受1萬元的服裝費，以及不定期發的超市購物卡?！?003年招聘來的大學生，現在每月支付5000元的房貸不是很困難?！币晃粌炔咳藛T透露，“這讓企業的人員比較穩定，很少有人跳槽?！?BR>    另外，部分央企已經開始推行“企業年金”，以便員工在退休后得到更多的養老金。國資委對央企推行企業年金的要求是：企業效益較好、管理規范、職工有每月交納相應份額的承受力，然后由職代會通過，報國資委審批。
    但每說到福利時，央企員工大多表示更羨慕公務員系統，“他們不用發愁將來看??！”
    國資委認為，福利部分基本屬于企業自主權，但必須在國資委所允許的范圍內，并由職代會通過后，公開透明地進行?！把肫蟾＠]有失控，主要的依據還是企業效益。負責人會考慮人工成本上漲后利潤將降低，而利潤下降會對他們的未來產生負面影響?！币晃谎肫髢炔咳耸糠治稣f。
    2006年8月，李榮融公布了央企2005年度的業績考核結果。在該次考核中，國電集團、大唐集團、中電投與華電集團四家央企，因違規給本企業員工發放高額房補，被給予降分處理，以示懲罰。
    除了福利，外界關注較多的還有職務性消費——有人甚至將此看成是央企福利的一部分。
    但作為央企副總的李棟堅決反對這樣的觀點?！俺燥埵呛锰?？不，是負擔！我每周末都躲到北京郊區去，自己買菜做飯。必要的禮品或飯局只是工作需要?！彼f。
    而國資委對職務性消費的態度是：第一要有制度，使其有章可循；第二，應接受監督，經過職代會，并在一定范圍內公示執行結果。
    在談到央企領導受賄的可能時，央企內部的看法比較統一：他們受賄的幾率遠小于政府官員?！捌髽I再大也是企業，政府再小也是政府?！崩顥澱f。他自稱“正局級”除了想炫耀之外，平時“沒啥鬼用”，“和省里關系好的都是民營企業家，我們想見省長并不容易。去縣里辦事的時候，若按行政序列算，縣官兒們比我小多了，可如果有事相求，一樣要把他們當爺爺奶奶”。

誰在享受央企高薪？
    大多數央企的負責人更愿意自我認同為一心關注利潤的企業家，但歸根結底是有清楚等級的國家干部。他們大多開奧迪車，這是為了有身份認同感，去政府辦事也方便?！拔乙情_個奔馳寶馬，人家肯定覺得我和他們不是一撥的?！崩顥澱f。
    但著裝之類的只是表象，他們與民營企業家之間最大的區別，存于內心——李棟幾乎每日閱讀《人民日報》，“看個標題就知道出啥事了”。他說這算是他長期受到的職業訓練之一部分。他們也都有些“與位置相適應的生活習慣”，比如謹慎低調，甚至聚會時請的客人多是私人朋友，而非同事或幕僚。
    央企負責人中，除了五十多家由中組部來任命外，其余均由國資委決定。握有對李棟等央企負責人考核權的國資委成立于2003年，這個機構從勞動保障部接管了央企的勞動關系，并同時開始了央企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
    國資委為正部級單位，大多管理國企之職能并入其門下，這被視為國企出資人開始到位的標志。在其成立當年的一次會議上，來自某央企的一位代表發言時，稱國資委為“尊敬的出資人”，而非“尊敬的領導”?！八麄兺ㄟ^管干部、管業績、管考核來管理央企。我們這樣規模的企業，國資委管理起來完全沒問題，何況排名更靠后的?！崩顥澱f。
    央企對專業性的要求較高，因此負責人多從企業內部升遷?！皬难肫笳{出的，如果年紀尚輕，則可視為培養之義；而從外面調入央企的，大多年齡已經不小?！币晃谎肫髢炔咳耸空f。雖然早在1998年，現中央政治局常委周永康便由中石油總經理一職調任國土資源部部長，但直到2003年，時任中海油掌門人的衛留成調任海南省任代省長起，央企高層調往黨政系統的現象才為人所注意。此類案例在近年有所增加，尚未形成大規模的慣例。
    相比政府官員的年輕化進程，央企系統年輕化雖起步較晚，但近年現象明顯。中石化總經理蘇樹林今年3月才過46歲的生日，而總裁王天普亦僅44歲，他們均被視為央企領導中少壯派的代表。
（相關評論《國企改革不能套用私有產權的邏輯》請見本報本期大參考版）

（文中李棟、王卓新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