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聰:畫漫畫有個屁用!
以前在國民黨統治區總要遮遮掩掩,不能畫蔣介石,到了香港才可以畫。以為要畫漫畫得到解放以后,結果……所以我說我也活該:國民黨的時候打你,共產黨的時候也打你,可見你這個人就是壞。
責任編輯:袁蕾 實習生 朱曉佳 陳 晨
小丁走了
漫畫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我就一個兒子還叫他畫漫畫???這是性命攸關的??!
我這個人有個好處,不講假話。我寧可吃苦頭,但我晚上睡得著。
叫小丁有兩個意思:一個是我爸爸叫老丁,小丁是我筆名;第二個我一直是個小百姓,普通人,沒有做過官。
“我的家鄉是我的出生地。我生在上海南市高昌廟,在老西門菜市路附近,是老的石庫門房子。我的小學是在西區小學,以前美專也在那里。”
跟丁聰的訪問是在2003年盛夏,連續兩個下午,丁聰在北京的寓所里,用夾雜著普通話的老式上海話講述著自己的生平。那時他還在給《讀書》畫著插畫,大家無法想象沒有丁聰的《讀書》會是怎樣。
“畫漫畫有個屁用!”講到興起,老人仰面朝天,放松地蹺起雙腳擱在茶幾上,邊說邊搖晃起身體,丁聰對自己的一生更加“刻薄”。
面對幾萬字的錄音整理,丁聰家人訂正了很多“不合時宜”的內容。
這份采訪一放就是6年。
丁聰在慶祝90歲生日時收到一個禮物,他一直保持著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天下午吃一根為糖尿病人特制的無糖冰棍,冬天也不間斷 圖/汪家明
范用、丁聰和夏衍(從左到右) 圖/丁聰/三聯書店提供
今年4月中旬,丁聰被送進304醫院,住院期間大部分時間處于昏迷狀態,樂觀堅強的老人再也沒有從病床上起來。5月26日中午,這個自稱“小丁”、他稱“漫畫大師”的人辭世,結束了為漫畫的一生。
1916年,丁聰出生在一個漫畫世家,他的父親丁悚是著名漫畫家,當年劉海粟創辦上海美專,自任校長,教務長就是丁悚。丁悚給英美煙草公司畫廣告,也給《禮拜六》等雜志畫封面,在當年的上海灘紅極一時。
丁聰小時候住在恒慶里九號,第一屆漫畫會就是在他家客堂里舉辦的。丁聰清楚地記得,門口有一塊黃底白字的牌子,上書“漫畫會”,圖案是一個龍頭,這塊牌子掛了很多時候。
丁悚經常星期天在家里畫畫,在外國紙上畫無量壽佛,裝個框子送禮。和丁悚同時代的漫畫家都是這樣,因為白天很忙,晚上又常常宴請賓客。丁悚好交際,每個星期六家里熱鬧非凡,來的都是藝術界和演藝界的名流,“晚上吃飯總要兩桌,一般客廳里兩桌,擺不下就擺到二樓,天井里擺滿了紹興老酒的酒壇子”。
“我爸爸從來沒教過我畫畫。”丁聰中學畢業時,丁悚要他去學生意。丁聰不干,要去學畫畫。丁悚說,你畫畫養不活我家里人,畫一張畫一兩元的稿費,你能登出幾張???
丁聰一面在學校里讀書,一面在畫報投稿拿稿費。中學畢業以后,他就到丁家后面的上海美專畫室畫石膏像,因為他父親是老美專的,也沒人趕他走。丁聰一般上午有空就去美專畫畫。然后去《良友》畫報做半天兼職。丁聰編畫報,一個月可掙到15元。慢慢畫得多了,漸漸地,丁悚也就不反對了。
丁聰最早的漫畫發表在《新聞報》的“本埠副刊”,那時他十五六歲。丁聰的小名叫“一怡”,他就用這個來為處女作署名。“第一次發表作品很開心,一兩元的稿費,能用一個月呢。”
丁聰一畫就是七十年。只有1957年,丁聰被打成右派時,被迫停止創作過一段時間。
從1979年8月第五期《讀書》開始,因為畫漫畫吃盡了苦頭的丁聰再次披掛上陣。年輕讀者就是通過《讀書》上一幅幅個性鮮明的漫畫認識了老頑童丁聰的。丁聰的漫畫是《讀書》不可或缺的品牌,2007年9月丁聰在《讀書》最后一次發表漫畫,在名為“感謝”的短文中,丁聰寫道:“我自去年連摔兩跤,不但摔壞了腿,也摔壞了腦子,影響了手和腿的功能。因此自2006年3月份起,在《讀書》連載了27年的漫畫也中斷了。”此時的丁聰已經無力操刀作畫,在《讀書》上發表的最后幾幅作品也是以前沒有發表過的舊作。
熱心腸的丁聰還為《讀書》做版式設計,直到2007年1月才告停止。進入晚年的丁聰曾經多次做過大手術,但都挺了過來。樂觀的老人一直保持著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天下午吃一根為糖尿病人特制的無糖冰棍,即使冬天也不間斷。
“現在我不應該再畫了,我都八十多歲了。”采訪快要結束的時候,丁聰喃喃地說。雷雨將至,房間里的光線已經逐漸暗去,老人背光的臉沉浸在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短暫的沉默被隆隆的雷聲打斷,窗外,豪雨如注。
我這個人就是壞
南方周末:你北大荒回來最早的漫畫是不是在《讀書》上面?
丁聰:1979年,他們辦《讀書》,第一期我在上海,陳鯉庭讓我當《大風歌》的美術顧問,因為《城市畫報》要我回去。我想辛辛苦苦搞十幾年,最后將我打成這副樣子……
南方周末:傷心。
丁聰:傷心,真傷心。以前在國民黨統治區總要遮遮掩掩,不能畫蔣介石,到了香港才可以畫。以為要畫漫畫得到解放以后,結果…&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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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