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節哀順變”,我們還能對喪親者說什么?

我感覺到要去不斷合理化(Justify),去跟別人講清楚為什么研究喪親或哀傷是有必要的。大家都覺得這是不重要的事情,你的眼淚、脆弱和痛苦是不值得被關注的。

關鍵不在于有沒有對喪親者說“節哀順變”,而是說完這句話之后,我們究竟有沒有真實地去關心喪親者,關心你面前的這個人?

責任編輯:李慕琰

李昀鋆在母親忌日時拍下的紀念照片。(受訪者供圖)

李昀鋆在母親忌日時拍下的紀念照片。(受訪者供圖)

在英國訪學期間,李昀鋆觀察到,身邊的人談起喪親經歷時,語氣往往非常自然。她的英國導師專門研究喪親,和李昀鋆第一次見面時,她已經將自己人生中所有的喪親經驗,包括丈夫、父親、小兒子是如何去世的,都跟她分享了一遍。學校診所的評估表格上,“喪親”也被自然地列入了近期可能影響身心狀態的重要事項之一。

在那樣的環境中,李昀鋆也逐漸不再避諱。在院系茶水間遇見同事,她會自然地分享自己研究喪親與哀傷,背后的原因是母親去世了,而聽的人也會順著她的話接下去,說起自己或朋友的類似經歷。

“感覺在那里,喪親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不是要藏著掖著的事情?!彼f。過去,在香港中文大學讀博期間,李昀鋆一直有意識地向周圍人瞞著自己的喪親身份,直至博士論文答辯,她才向眾人公開。

在華人社會,喪親大多時候被視作禁忌話題,少有人公開談論。一開始做喪親研究時,她總是需要向別人解釋,研究哀傷是有意義的。每當與旁人提起,幾乎所有人都會驚訝:“為什么要研究喪親?有什么用?”在大部分人眼里,“時間會療愈一切”的觀念根深蒂固。

作為一個喪母的女兒,李昀鋆從未停止過哀傷,即使她表面上依舊在正常生活。她不禁陷入自我懷疑:這個研究真的有意義嗎?其他喪親者的哀傷經驗是什么樣的,他們會不會很快就放下了哀傷?在此前的生活中,她從未遇到過一個公開表明自己喪親身份的年輕子女。對于這些問題的答案,她無從知曉。

招募到合適的受訪對象并不容易。為了做一項喪親研究,臺灣學者張淑容曾招募父母在初中時突然離世的年輕子女,可截至論文完成時,她最終的訪談對象僅有3人,而且都是通過熟人介紹而來。

李昀鋆最初同樣嘗試在熟人網絡里撒網,但一無所獲;后來又聯系了兩家提供哀傷服務的公益機構,效果也不理想。最終,通過在個人公眾號上發布的研究邀請信,她才成功招募到受訪者。經過一年多時間的訪談,44位年輕喪親子女的哀傷敘事在她面前徐徐展開,并最終被編織進她的新書《與哀傷共處》中。

“哀傷在大部分人的眼里,幫不到忙”

南方周末:你是怎么開始做喪親研究的?

李昀鋆:研一的時候,我媽媽突然間去世了。我以為我會處理得很好,我本科和碩士一直讀的是社會工作專業,我受過社工的訓練,所以一直很想表達自己的情緒,哭得很厲害,也有很多保護我媽媽的行為,所以我覺得不會有什么遺憾。然后回到校園,回到了所謂的正常生活里,卻發現不是這樣,整個人很崩潰。

來香港讀PhD的時候,我當時想選擇Wallace(陳智豪)做我的博士導師,在看他的簡介時,我看到他有一個研究領域叫做“bereavement”。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一搜就看到那個詞叫做“喪親之痛”,完全是沒有預備的情況下看到,我“哐”一下就哭了。后面才知道,原來社工是會提供哀傷輔導的。但是我依然選擇避開,在那段時間里也沒有跟我的導師說過,我經歷了母親離世這件事。

第二個學期我們要做一些教學助理的工作,學系自然地把導師的課指派給了我。那門課叫做《與哀傷共存》(Living with grief),它其實是香港中文大學第一門專門聚焦哀傷與死亡的課程,也是Wallace主動申請開設的。整門課的主題都圍繞“哀傷”展開。

登錄后獲取更多權限

立即登錄

校對:星歌

歡迎分享、點贊與留言。本作品的版權為南方周末或相關著作權人所有,任何第三方未經授權,不得轉載,否則即為侵權。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
午夜宅男在线,中视在线直播,毛片网站在线,福利在线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