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對災難和沖突:《幽靈公主》的“兩面性”哲學
宮崎駿表示,本片旨在“對一般通行的自然觀提出異議”,具體說來便是,“不去區分自然環境與人,而是思考在包括了人、其他生物、地球環境、水、空氣的世界中,人能否超越人類社會不斷累積的仇恨?!?/blockquote>責任編輯:劉悠翔
《幽靈公主》中的阿桑。2025年5月1日,該片在中國內地重映。(資料圖/圖)
曖昧的時代與虛構的歷史
在1997年柏林國際電影節的記者提問環節,有人向《幽靈公主》的導演宮崎駿確認了一個問題:“這部電影的意圖好像是在于講述人與自然的關系吧?!边@也是許多觀眾看過此片后所確信的一點。然而,宮崎駿對此卻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毋寧說,我想講述的是人的歷史、人類走到今天的歷史?!?/p>
須注意,宮崎駿說的是“人的歷史”而非日本的歷史,他曾明言該片“沒有尊重歷史事實”,吉卜力中也有人在看過影片后驚呼:“這不是日本??!”
這便關系到這個以日本為舞臺的故事與日本史之間的關系邏輯。故事發生的時間被設定在室町時期。在電影企劃書中,制作方如此描述這個時代的特征——“室町時期的日常生活世界是混亂與流動的,延續了南北朝時期的下克上傳統,奢靡成風、惡黨(鐮倉后期至南北朝反抗莊園領主、幕府的武裝集團——引者)橫行,新的藝術尚處于混沌時期。今天的日本便脫胎于這一時期。它與戰國劇中常備軍進行組織戰的時代不同,與強力的鐮倉武士浴血奮戰的時代也不同,是一個更為曖昧和流動的時期。武士與百姓的區別未定,女性就像匠人萬象圖所描繪的那般大方和自由?!?/p>
出自《秋夜長物語繪卷》,夜襲、縱火,橫行肆虐的足輕與惡黨們。(Japaaan Magazine/圖)
也就是說,宮崎駿試圖在曖昧、未定、流動的室町時期尋找當下日本的形成邏輯抑或問題癥結?;煦?、流動的時代對所有歷史研究者、觀察者而言都意味著巨大的挑戰,因為往往是頭緒紛亂、泥沙俱下、變動不居難以把握,但其生氣淋漓、充滿可能性的一面又是其魅力所在。
于是,陷入“室町迷宮”中的宮崎駿便不得不在偶像黑澤明那部影響巨大的《七武士》所確立的歷史劇圖示與歷史學家網野善彥的歷史觀之間做一個選擇。
在與網野、梅原猛等的對談中,宮崎駿坦率表達了他對已故前輩的意見:“黑澤導演的《七武士》也是我非常喜歡的電影,但它也是歷史劇制作者的咒縛”,“據此而生的農民形象與武士形象在很大程度上都偏離了日本的歷史”,“我讀了網野先生的書,常有共鳴,深感自己先祖們的歷史原是更為豐富的,須知那些以單純的階級史觀、以‘武士是壞蛋、農民是好人’的邏輯難以覆蓋的部分才是真正的魅力之所在?!?
那么,網野史觀與宮崎駿的共鳴點又在何處?依梅原猛的歸納,那便是“從農民之外之民,比如說以狩獵采集為生的繩文之民為中心思考日本的歷史”,“這是以農民為中心、以稻作農業為中心的史觀無法理解的”。
事實上,梅原這段論斷中所謂狩獵采集社會對應的是日本歷史上的繩文時代(大致相當于新石器時代),而稻作農業時代對應的則是繼之而起的彌生時代(大致是公元前9-8世紀至公元3世紀,水稻耕作技術自中國大陸傳入的)。借他的話來說,“日本文化是以繩文文化打下的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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