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喜:夢非夢 | 峽河西流去

夢里我和搭檔下班了,我們從礦洞往外走,逼窄的巷道很長,也很黑,墻壁上一條粗壯的電纜向兩端無限延伸,但沒有一顆燈泡,我們的礦燈昏暗。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他叫小朱。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另外的出口,有幾個出口,小朱比我來得早,他一定知道得更多。我問,你知道出口在哪嗎?他說他知道,那是一口天井,直通山頂。

責任編輯:邢人儼

夢。視覺中國|圖

夢。視覺中國|圖

在我還很年輕的時候,也就是三十多歲吧,有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很長很長,比整個夜晚還要長出一截。時間過去了這么久之所以還清晰地記得,除了夢自身的奇異,還因為一場雪。那場夢醒來時,工棚外面正紛紛揚揚飄著大雪。我起來撒尿,掀開石頭壓著的彩條塑料布門簾,看見大雪覆蓋了眼前的山山嶺嶺。

夢開始的地方是小秦嶺深處的一條山溝,但那里的人們習慣把山溝叫作峪,王家峪,朱家峪,大湖峪。我一直分不清溝與峪的區別,猜想如果有區別,大概是峪更深長一些,秦嶺里的峪都很深很遠,從頭到梢動輒十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從這里可以看見遙遠的華山,裸崖花白入云,但夢里的華山更高,也更遠,仿佛天上宮闕,卻能看見山上的寺院,和寺院里的人影。

夢里我和搭檔下班了,我們從礦洞往外走,逼窄的巷道很長,也很黑,墻壁上一條粗壯的電纜向兩端無限延伸,但沒有一顆燈泡,我們的礦燈昏暗。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他叫小朱。走著走著,小朱猛然轉身往回走,我問怎么了,他說前面塌方了,巷道被堵死了,我們得從另一條道出去。

我們就往回走,巷道長得沒有盡頭。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另外的出口,有幾個出口,小朱比我來得早,他一定知道得更多。我問,你知道出口在哪嗎?他說他知道,那是一口天井,直通山頂。

可是,我們怎么也找不到那口天井,我們穿過一條又一條巷道,走過一條又一條曲里拐彎的岔道,怎么也找不到。我想,我倆這回死定了,死不可怕,怕的是沒有人知道我們死了,死在了哪里,尤其是家人,他們以為我們還活著,還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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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吳依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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