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蓋亞懺悔——環保史略

人類不能自持于“地球主人”這一狂妄身份了
而應承認自己無非是和其他生靈一樣
同屬地球母親的后代
對那些已經無可挽救的恣意破壞 不顧他者的行為
從道義上須得做長久甚或是永遠的懺悔

1990年代初，污染已影響俄羅斯主要河流，四分之一左右的飲水不安全， 35萬俄羅斯人呼吸著不健康的空氣?！D/Corbis

向蓋亞懺悔　圖/Corbis

今時今日，一方面我們可以說環保已經成為了某種時尚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人類除了接受這個方式之外，其實別無選擇。這個好萊塢明星在拍《第十一小時》、搖滾明星在搞“Live Earth”的地球，確實達到了非常發燒的程度。喧騰表象之下，隱約可感覺一股力量，正如《被祝福的動蕩》一書中著名環境經濟學家、環保戰士保羅·霍肯所描述的那樣：這個世界發生著一些被忽視卻意義重大的運動，它們自下而上，沒有名字，沒有領導者，甚至沒有具體的發生地點，目標是實現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和社會公正。它們和意識形態方面的運動最大不同在于具有自發性，而活躍于其中的運動家是那些對友鄰充滿愛心的本土非政府組織和個人。這些人為了這個星球的公平、和平、多樣性和健康而奮斗，成為了一個幫助重建、復興并予人希望的社會性免疫系統。

圣雄甘地一席話“文明的精髓不在于需求的增長，而在于有目的地、自覺自愿地放棄它們”，可說道出了生態倫理道德的最終指向。在環保運動的理論指引方面，前期所見更多是哲學的作為，而格局的改變，要等到后來科技革命出現。

環保倫理
縱觀環保理念的發展脈絡，應該說是隨著近代工業革命的進行、人和自然的關系產生了深層次變化之后出現的思忖，甚至它的萌芽還可以追溯至更早。1272年，剛剛即位的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一世就曾經發布禁令，不準倫敦地區使用海運煤，因其在燃燒時產生的煙塵排放成了一道難題。該市因其地理氣候之故一直受到空氣不暢的困擾，工業化之后更是變做了“霧都”，1952年12月毒霧事件更造成數千人死亡。作為工業革命發起國，大不列顛首先在環境方面遭到報應并不冤枉，煤以及其他化石燃料的使用造成空前的空氣污染，此外還有大量化學排放和大量未曾處理過的人類垃圾，足以把社會生態拖入困境，英國人在1863年就出臺過第一個真正的大型環境法規。

在美國， 最早的環保運動是1739年，本杰明·富蘭克林和其他費城居民吁求賓西法尼亞州停止廢棄物傾倒，并且把一個制革廠從商業中心地區遷走。整個的19世紀，在商、礦、牧、農各條產業線依次向西部開發推進的過程中， 自然資源遭到了“有史以來最狂熱”的浪費和破壞，毀滅性的事件不斷上演，比如因森林砍伐導致的沙暴曾導致千百萬人不得不逃離家鄉。而隨著這一進程趨于完成，遭受到自然報復之后的人發生了認知上的變化，亨利·梭羅的《瓦爾登湖》便出現在那個時期，它的“自然中心論”思想包含了重要的訊息—一場資源和荒野保護運動勢不可擋。約翰·繆爾繼梭羅之后，以文字喚醒公眾對自然的美學和精神價值的重視，并創立了美國第一個自然保護組織“塞拉俱樂部”?；囊氨Ｗo帶來了一系列國家公園，包括世界上第一個國家公園—黃石國家公園，之后是阿迪朗達克國家公園、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紅杉國家公園、雷尼爾山國家公園、火山口湖國家公園，等等。著有《沙鄉年鑒》的利奧波德提出了“大地倫理學”，從倫理學的角度論證了自然保護的必要性。

環保規則
20世紀留給人類最慘重的記憶與世界大戰、冷戰無法分開，對核彈有可能帶來不可逆的文明滅絕后果的恐懼，也導致這項內容被移植進了環保運動中，1955年《羅素-愛因斯坦宣言》即為標志。此一時期的特點，就是越來越多科學家和專業人士挺身而出，1962年生物學家蕾切爾·卡遜《寂靜的春天》發表，書中歷數濫用殺蟲劑對環境造成的災難性后果，如一聲驚雷，提醒人們對化學品濫用的反省。許多專業性組織和機構隨著環保運動的開展也紛紛建立，例如1967年成立的環境保護基金會和動物保護基金會、1969年成立的地球之友、1970年成立的自然資源保護委員會、1971年成立的綠色和平、1974年成立的環境政策研究所及1975年成立的世界觀察研究所、1980年成立的地球優先。

人類迫切意識到了需要共同采取行動才能有所作為，1972年由114個國家和地區參加的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召開，通過了《斯德哥爾摩宣言》和《人類環境行動計劃》。20年后，聯合國環境及發展會議于巴西里約召開，共有176 國政府代表參加，其中104 國由領導人出席，多國共同簽署了《里約宣言》、《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生物多樣性公約》、《森林原則》及《21 世紀議程》等重要文件。1997 年，聯合國再度于巴西里約召開第2 屆地球高峰會議， 追蹤各國推動 《21 世紀議程》的執行情況。

環保漸次在生態、健康和人權各個領域深入開展，涉及到了對森林、海洋、沙漠、大氣、極地的重新認識，近年來最為矚目的全球變暖則是在此背景下孕育出的綜合議題。

古希臘神話中有一神，喚作蓋亞，意為地母，美國航天航空局的詹姆斯·拉夫洛克在20世紀70年代末提出的地球理論即以她命名。“蓋亞假說”認為，地球是一個巨生命系統。此所謂“生命”，決不僅僅指通常意義上的代謝和繁殖，而是指能夠進行能量與物質交流并使之內部維護穩定的體系，所以不妨認為這個理論就是一種“地球生理學”，它的中心在于提出環境問題乃是涉及整個生態系統的問題，解決它需要動用系統觀念與方法。人類不能自持于“地球主人”這一狂妄身份了，而應承認自己無非是和其他生靈一樣，同屬地球母親的后代。對那些已經無可挽救的恣意破壞、不顧他者的行為，從道義上須得做長久甚或是永遠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