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精粹》序

本文刊載于1988年的《南方周末》

南方日報增刊《南方周末》，辦得很有特色。它格調高尚，情趣健康，一紙風行，影響及于全國。最近南京舉行全國范圍內的民間評報，評選“您最喜歡的十佳報紙”，《人民日報》雄踞榜首，《南方周末》名列第三。這雖然不一定就那么全面和準確，但是，廣東的《南方周末》被南京以及各地的讀者選中，畢竟說明它是有一定魅力的。

自從改革和開放的政策推進以來，我們的出版物，一方面是空前繁榮，它們色彩繽紛，令人目不暇接；一方面也著實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一些格調極低的書刊小報，也紛份從某些陰暗的角落里冒了出來。這類出版物，販賣的是色情淫穢，“怪力亂神”，油滑噱頭，低級趣味。它們標榜艷尸、奇案、三角戀愛，八方怪劇一類的東西。編印者投社會上某一部分人所好，有不少是頗撈了一筆的（這不奇怪，販賣毒品的毒販子可以發財，精神鴉片的制造者又何獨不然，只是法律的巨棒終究要敲到他們頭上罷了）。在這種情形下，頗有些人，以為“正當的出版物很難有大銷路”。信心動搖，嗒然若夫。其實，這未免把邪惡的力量看得過于雄厚，把正面的力量看扁了。

社會上有毫不關心國家、人民命運，只顧自己縱情欲樂的一批人，他們除了盯住自己的鼻子，一味追求感官刺激之外，橫財直入，對什么正義、是非、理想、道德，統統嗤之以鼻。社會上存在這么一批人有什么奇怪呢？還有盜賊、騙子、流氓、貪官污吏呢！但是，畢竟大多數人都希望國家好，人民好，社會公正，經濟繁榮，畢竟有大量的人在辛勤學習，奮發向上。因此，總的來說，邪惡的出版物盡管在某些角落猖獗一時，但是在出版總量中仍然只能占一個小位置。國家對出版界的市儈、宵小加以取締，對廣大讀者進一步進行引導之后，邪惡出版物的活動范圍就會更小了。政府對下流小報的不斷掃蕩，以及最近對一些唯利是圖、刊行下流讀物的出版社處以重罰，就都是令人拍手稱快的嚴正措施。

問題的另一方面是我們的正當出版物，應當辦得更認真，更精彩，更聯系實際，更具有魅力。其中的某一部分，特別是文藝作品，還應該更有趣味才好。

這能夠辦到嗎？

當位能夠！例子，天南地北，到處都有?！赌戏街苣芬彩且焕?。

人間有低級的趣味，也有高尚的趣味，如果說低級趣味不外是拳頭加枕頭”一類的東西，范圍極其狹小的話，高尚的趣味，可寄托的，卻是大千世界的紛紜萬象，它有極其寬廣的天地。

人們普遍都有旺盛的求知欲。以生動的方式，把人們渴想知道的事物真相告訴人們，就帶來了正當趣味。因此，英雄人物的成長事跡，學人藝星的生活道路，歷史的秘聞，城市的新姿，民族的習俗，異域的珍談，以至于一樁案件的剖析，一項前事的鉤沉，望遠鏡里的星辰，顯微鏡下的細菌，藏北的馬怎樣吃肉，四川饑餓的熊貓怎樣攫羊，等等，等等，凡是足以滿足人們的求知欲，娓娓道來，別具風味的，它都可以使人們感到饒有情趣。在這件談天說地中受到潛移默化，獲得陶冶滋潤。在出版界出現大風大浪的日子里，各地的文摘性刊物，知識性雜志，大抵都站穩腳跟，巋然不動。這里面蘊含的道理，是很值得人們尋味的。

《南方周末》在這方面小試其鋒，就已經獲得可觀的成就，再進一步努力，必定可以更加令人刮目。

有些人誤以為在報紙上發表的文章，只有一天的生命，是“易碎的作品”，這樣的見解，很不對頭。“五四”以來，許多足以垂之久。

遠的作品，包括魯迅的好些名篇在內，起初都登在報紙副刊上，然而它們卻經受了時間潮水的沖刷，有一些還越來越發放射光輝呢！

近年，有一些報刊，從歷年自家發表的文章中，選拔精華，出版專集，讓讀者系統閱讀和長期保存，這個做法，獨具匠心，很值得推廣。最近，廣東高教出版社和《南方周末》合作，采取這種辦法，編輯出版《精神文明叢書•〈南方周末〉精萃》。這套叢書，將該報五年來刊登的主要文章，分門別類，編輯成冊，分批出版。首批出版的有《名流薈萃》、《群星璀璨》、《眾生錄像》、《南國風采》等，接著還要出版《求知》、《家庭與社會》、《彩色廣場》、《藝林》等。我覺得，這樣一套叢書，是頗有價值，將會受到歡迎的。聽說廣告一出，匯款訂單，雪片飛來，可見，一份報刊，在讀者中樹立了威信之后，工作就好做得多了，而具有一定水平的讀者，則是很有選擇的。

我翻閱了《名流薈萃》和《群星璀璨》的篇目（其中有些文章是早就看了的），覺得它們著實相當豐滿，琳瑯滿目，讀者購買這樣的書籍，是不會上當的?！睹魉C萃》刊載了好幾十位學者、作家、畫家、翻譯家的訪問記，由于其中有些人已經作古，彌覺珍貴?！度盒氰病穭t描述了幾十位藝術家從藝生涯的片段，色彩紛紜。其它諸冊，據此推斷，也都各有一定的水平。編者希望我做篇文章，作為叢書的總序。就讓我直抒己見，寫下這些應命吧！

凡是能夠拔開云霧，把人物、事件的真相、本質告訴江青的文章，凡是讓人獲得正確的知識，受到高尚情操陶冶的作品，都有利于精神文明的建設。所以，它命名力《精神文明叢書》，我認為不算吹牛，是有道理的。

一九八八年九月三日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