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最高法庭:專訪《“四人幫”興亡》作者葉永烈
“我是在寫剛剛過去的一段歷史,關于這段歷史的檔案都是絕密的,如果把關于“四人幫”的3600卷檔案開放給我,那寫出來的可能更加驚人?!?/blockquote>責任編輯:袁蕾 實習生 朱怡 朱曉佳
陳伯達聽說葉永烈要采訪自己,原話是:“公安部要提審我,我作為犯人,只得回答他們的問題。葉永烈要采訪我,我可以不理他!”
1988年10月17日陳伯達刑滿那天,公安部在北京一家醫院為陳伯達舉行了刑滿儀式。當時,陳伯達因急性前列腺炎而住院。十天后,葉永烈從上海趕往北京,開始對陳伯達采訪。
陳伯達曾多年擔任毛澤東的政治秘書,是“中央文革小組”組長、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被列入“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十名主犯之一。
1981年1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宣布:判處被告人陳伯達有期徒刑18年。陳伯達的刑期,實際上是從1970年10月18日,他被軟禁之日算起。在宣判時,陳伯達已服刑十多年。
人們往往以為陳伯達是在北京秦城監獄服刑。其實,判決后不久,陳伯達就獲準保外就醫,他的晚年是在北京東郊一套三室一廳的民宅中,與兒子、兒媳、孫子一起度過的,直至1989年9月20日去世。
在陳伯達晚年,葉永烈是多次獨家采訪陳伯達的人,能從上海得知陳伯達的情況,并且及時趕去采訪陳伯達,得益于葉永烈與公安部多年的聯系。葉永烈也很注意采訪技巧。由于他在采訪陳伯達之前,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所以陳伯達跟他一交談,就知道他是有備而來,是一個談話的對手,所以也就接受了他的采訪。
葉永烈最后一次訪問陳伯達是在他去世前一個星期。那天正是中秋節,有人送來月餅,他高興地吃了。那一天陳伯達送了葉永烈一幅字,“鳳兮鳳兮,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落款是“仲晦”。
“仲晦”是陳伯達的23個筆名之一。
1989年9月20日,八十五歲的陳伯達去世。
葉永烈是三十年來,國內惟一長期關注“四人幫”歷史的非虛構作家,他獨家采訪過而又逝去的“文革”人物還有王力、關鋒、戚本禹、徐景賢、“王洪文的死對頭”耿金章、尋訪過“江青二房東的保姆”秦桂貞、當年執行逮捕江青的張耀祠將軍等百余人,所有這些采訪都呈現在《“四人幫”興亡》一書中。
2009年1月人民日報出版社出版了長篇紀實文學《“四人幫“興亡》,葉永烈用了近20年采訪完成的這部著作,是迄今為止內地惟一正式出版的講述“四人幫”的紀實文學。
王力當然有權修改自己的話
南方周末:你說《“四人幫”興亡》有不可復制性,為什么不可復制?
葉永烈:寫《“四人幫”興亡》有兩部分來源。一部分當時是死的檔案,這個過一千年還是這樣。文獻,文獻,這個文是存在的,關鍵是這個“獻”,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口述歷史。不可復制性是指這個口述歷史不能再現,關鍵是那么多當事人講述他們在“文革”中的經過、歷史細節。我曾經說,寫歷史的作家是一個捕捉細節的職業,因為你的作品要充滿細節,這個細節對歷史學家,對中共黨史學家來說,也許并不在意,而我恰恰非常在意,這些歷史的細節就造就了它的不可復制性。
南方周末:哪些細節你認為是不可復制的?
葉永烈:比如陳伯達一生用過23個筆名,這23個筆名,過了一千年之后,如果有人用功的話還可以再考證出來,可每個筆名的來歷、他為什么叫“伯達”,就只有他本人說得清楚。“伯達”這個筆名,他說是在莫斯科留學的時候看了一部電影,叫《斯巴達克斯》,講古羅馬奴隸起義的領袖。陳伯達說自己特別崇拜他,就從他的名字里取了兩個字作自己的筆名。這種細節是不可復制的,如果那天我不問,或者沒有誰去追問,事情也就過去了。
再比如,當年江青在上海有一個家,我找到了她當年的二房東,又找到了二房東的保姆秦桂貞,秦桂貞所談的細節在任何書上都沒有記錄。
幸虧我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就開始做,像王力,我前后采訪他八年,他死的前些天我還去找過他。
南方周末:采訪的難度是歷史寫作的一種,還有一種難度就是你怎么保證受訪者的表達是真實、可信的?
葉永烈:陳伯達接受我采訪的時候,就跟我說,年紀大的人容易護短,事隔多年,他有些年代記憶不準確了,他讓我以他當時發表的文章為主。采訪這些歷史老人的過程中,有幾個問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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