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事特辦的7天

從“無塵肺0+期（醫學觀察）合并肺結核”到“塵肺?、笃?rdquo;，中間發生了什么？

經歷千辛萬苦，5月12日，張海超獲得了在鄭州職防所診斷的機會，25日，他拿到結論是：“無塵肺0+期（醫學觀察）合并肺結核”。

鄭州市職防所副所長李國玉解釋說，“我們的診斷結果并非肺結核， 0+期，就是懷疑塵肺，但還不到一期塵肺的標準。”

但是，7月27日凌晨兩點，在張海超病情沒有大的變化情況下，他收到的第二份鑒定結論是：“塵肺?、笃?rdquo;。

這中間發生了什么？

張海超展示新（右）舊兩份診斷證明書

媒體的關注

最先站在張海超一邊的是媒體，他們看到了“開胸驗肺”的新聞價值。

張海超說，在開胸之前的三四月份，也有電視臺對他的事情進行報道，比如“這個證明真難開！”和“被隱瞞的塵肺病”等，但沒有任何回音。

等到他拿到鄭州市職防所的“無塵肺0+期（醫學觀察）合并肺結核”結論，媒體“更不敢報了”——“連塵肺病都不是，人家怎么報呢？”張海超說。

開胸澄清了一切。

7月10日，河南當地媒體《東方今報》對“張海超開胸驗肺事件”進行了報道。不為人所知的是，這一天，新華社也以內參形式將事件向高層進行了反映。河南分社記者單純剛的這篇稿件，后來傳到了省委書記徐光春的手上。

“當日，徐光春在新浪網轉載的此文上作出批示，請鄭州市主要領導調查此事。7月19日，徐光春再作批示，要求省政府有關領導關注此事。”

與此同時，媒體接踵而至。

在衛生部部長陳竺作出批示后，7月24日，衛生部相關部門專家專門為“張海超開胸驗肺事件”組成的督查組奔赴河南。

尷尬的職防所

鄭州市職防所后來的行為驗證了張海超最初的設想——讓他們改變自己的鑒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直跟蹤報道“張海超事件”的新華社河南分社記者單純剛說，在衛生部專家督導組抵達鄭州之前，鄭州市職防所所長李磊專門去找過他，說想接受專訪。

“當時他拼命想給自己推卸責任，說那個報告里‘0+’是帶有接觸粉塵的意思，并沒確定那就是結核，是媒體誤解了。還說，趁這個機會，好好向公眾普及職業病知識。”單純剛說。

媒體的轟炸，或許讓李磊們有了不好的預感。因為，在7月24日，衛生部專家來的同一天，鄭州市委成立了以常務副市長胡荃為組長，由安監、衛生等部門組成的“張海超事件處理小組”。

一個有意味的細節是，7月25日下午，鄭州市衛生局通知新華社記者單純剛去嵩山飯店，參加專家組對張海超復檢（張海超本人并不知情，只是復檢他留在各大醫院的資料）的結果。

“那天下午要我們5點到的，結果6點還沒開始，后來說要換個大地方，把省內十幾家媒體都找來，開個大型發布會，連橫幅都拉好了，結果等到晚上11點多一直沒開始，最后竟然取消了。”

再收到正式發布的張海超第二份鑒定，已經是26號下午了，細心的單純剛發現，發布信息的單位變成了“鄭州市委宣傳部”。

當天夜里（27日凌晨兩點），結果送達張海超家里。

領導批示

7月28日，河南省委書記徐光春對當日《河南日報》刊發的《專家確診張海超患塵肺病》一文作出批示：如此草菅人命、如此損害河南形象的事，法不容，理不容，情不容……對病人極端不負責任的醫療機構、醫務人員必須查處，對嚴重失責瀆職的黨政負責人必須查處，對農民工張海超造成身體傷害、精神損失的人和事必須查處并予以賠償，要向社會公告，向省委、省政府報告。

相比于之前讓“鄭州市委領導調查此事”和“省領導關注此事”，徐光春此次的語氣顯然嚴厲不少。

于是，同一天，鄭州市委對鄭州市職業病防治所給予通報批評，停止鄭州市職業病防治所所長李磊工作，接受調查。

有意思的是，對鄭州市職防所做出處理的上級單位有兩家：一是河南省衛生廳；一是鄭州市委。單純剛說，對于兩份新聞稿，處理同一個單位，他只能寫一家，就寫了職防所所在的鄭州市委，結果，“河南省衛生廳不太高興”，好像他們沒按領導批示做工作。

第二天，新密市紀委和相關部門組成調查組，對事件涉及的鄭州振東耐磨材料有限公司進行調查，最后給予該公司黨總支書記“留黨察看一年”處分……依法追究后勤負責人鄭海軍的責任，對公司罰款25萬。

也是這一天，河南省衛生廳和新密市委分別免去耿愛萍新密市衛生局副局長、防疫站站長職務。

單告訴本刊另外一個有意思的細節是，剛開始媒體采訪的時候，新密市的有關領導很不服氣，認為他們也幫張海超解決診斷的問題，但張海超“開胸驗肺”讓新密出了丑，要對張進行處理。

“后來，我告訴他們，這樣做不對，你們工作就是不到位，人家才會開胸驗肺，后來他們慢慢才把思想轉變過來。”單純剛說。

對于這些，張海超說，他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是，因為他的事，媒體不停地來，而他似乎也“將新密捅了個窟窿”。

日前，衛生部發布新版《塵肺病診斷標準》。新標準將塵肺明確分為三期，刪除了舊版中“無塵肺0”和“無塵肺0+”的表述。新標準將于今年11月1日起實施。

7月31日，衛生部決定開展全國職業健康檢查、職業病診斷與鑒定工作現狀調查，并對部分省市進行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