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一伙胖臉

那年春天我替老婆辦調動，帶著材料來到縣教育局。正要往里走，門口一個瘸子忽然看見，大聲喊著蹦過來，瞪著眼問：“找誰？登記知道不？”我趕緊堆起一臉的笑，說我是要去調配科辦事。一邊說一邊跟他來到傳達室。

瘸子卻并不忙登記，也不理我，只顧一手掏出個癟癟的煙盒來，枯黃的指頭在里面撥弄半天，說：“煙沒了！”我這才恍然大悟，趕緊從兜里掏出煙盒，遞上了一根玉溪。瘸子接了煙，登記簿上寫了我的名字，放行。

在3樓找到調配科，辦公室里只有個菱形的胖臉玩游戲，聚精會神，表情緊張，滿臉褶子里全是汗。

上前告了打擾，剛說起調動的話頭，菱形胖臉就說：“這事不歸我管——管事的送孩子上學去了，你等著吧！”

在門口等了40分鐘，見走上一個四方的胖臉來，看我一眼，目光如炬，仿佛要洞察到我的心靈底處。我頓時感到壓抑的卑微和莫名的恐慌。

定定神正要說話，四方臉說：“等一會！”在墻角取了個臉盆出去了。大約有一頓飯工夫，端了一盆水來，細細地洗臉。洗罷，端了浮著一層油膩的水出去，又是一頓飯工夫，提著空盆回來。坐穩了，氣定神閑道：“什么事？”

我趕緊上前說明來意，將材料恭恭敬敬呈遞上去。他略略翻一翻便放下了，說：“現在晚了，明天再來。”我驚駭地看墻上的表，明明才10點40分。

這時突然闖進來一個圓的胖臉來，口里嚷著：“牌桌都支上了，你還磨蹭個屁哩！”菱形臉慌忙結束游戲，說：“這回誰是我對家？”一邊同圓臉出去了。四方臉也趕緊將材料塞進抽屜，就要走。我趕緊扯住他：“下午成么？我家離縣城太遠……”他使勁地掙脫我的手，說：“下午我不上班！”

只好第二天再去調配科等，10點一過，四方臉來了，竟然已不認識我：“做什么？”我說辦調動。他打個哈欠，說：“材料呢？”我說：“昨天已經給您留下了，就在那個抽屜里。”他拉開抽屜，慢吞吞地說：“沒有啊——老吳，你看見我抽屜里有材料嗎？”那個正玩游戲的菱形臉頭也不抬，說：“沒看見！”四方臉說：“你看，沒有??！”

就把我趕出來了。

后經知識淵博的人指點，請那四方臉吃了頓飯，送了兩瓶五糧液。他這才忽然有了履職的責任感，翻箱倒柜找出丟失的材料，將調動的事情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