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留下新膚色
今天的天主教,我們已經很難稱之為“西方宗教”,就像我們現在很難說佛教是“印度宗教”。按比較保守的估計,全世界超過10億的天主教徒中,4.9億在南美洲,1.2億在非洲,1.1億在亞洲。也就是說,70%的天主教徒如今生活在第三世界。
3月3日的《南方周末》發表了對國家宗教事務局局長葉小文的專訪,里面提到“宗教的全球化,基督教的普世性”。指出這一點,很有必要也很及時。我們有很多同志,仍然認為基督教是西方宗教,其實,基督教在今天更是第三世界的宗教。即使教廷仍然設在梵蒂岡的天主教,如今也有了新膚色——與其說是白的,還不如說是棕的。而引導這一膚色改變的,正是于三年前的4月2日去世的前任教宗約翰·保羅二世。
約翰·保羅二世本籍波蘭,是近五百年來的第一位非意大利人教宗。他能夠在1978年的教宗選舉中脫穎而出,原因之一是拉丁美洲的紅衣主教不愿再選西歐人。約翰·保羅二世即位后,提拔了大量亞非拉籍神職人員。例如,2001年封賜的二十四名紅衣主教中,十一名來自南美,兩名是印度人,非洲也有三位。約翰·保羅二世在位的二十六年期間,天主教的組成發生了深遠的變化。
今天的天主教,我們已經很難稱之為“西方宗教”,就像我們現在很難說佛教是“印度宗教”。按比較保守的估計,全世界超過10億的天主教徒中,4.9億在南美洲,1.2億在非洲,1.1億在亞洲。也就是說,70%的天主教徒如今生活在第三世界。
世界上做禮拜人數最多的天主教堂在韓國;在修女特蕾莎的葬禮上,教宗特許印度少女們跳她們的民族舞蹈;單是菲律賓一國的天主教徒人數,就超過了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和波蘭這歐洲四國的總和。而且亞非拉的教徒總數增長更快。我手頭有份資料,里面提到,在1998年接受洗禮的1800萬教徒中,800萬在南美洲,超過300萬在非洲,近300萬在亞洲——也就是說,發展中國家占了當年入教人數的3/4強。
同樣,新教現在也是世界性宗教?!都~約時報》專欄作者紀思道某年復活節時在非洲津巴布韋采訪,他寫道:肯尼亞、尼日利亞、南非、坦桑尼亞和烏干達任一國家慶祝復活節的圣公會(英國國教)教徒,都超過英國、加拿大和美國的總和。紀思道見到整個黑人村莊的男女老少在星期日集體步行幾十里路上教堂。
很多人仍然認為,亞非拉的基督教是西方人強加的,是應該而且必須排斥的體內異物。但是,正如已故坦桑尼亞前總統、非洲獨立運動著名領袖和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尼雷爾先生(他有一張與毛澤東熱烈擁抱的照片很有名——通常只跟外賓握手的毛,被熱情的尼雷爾鬧了個措手不及)所說:經過這么多年之后,基督教現在已經是“我們的”宗教。
宗教為天差地別的不同地區建立了新的甚至相當奇異的聯系,也給教宗帶來難以調和的各方壓力。當歐洲和北美的教徒倡議各種自由化措施時,發展中國家的教徒,卻由于文化相對落后,往往帶有濃重的原教旨保守傾向。約翰·保羅二世很為某些歐美教徒不滿的一點,是他堅持不讓女人當神甫,并在亞非拉籍紅衣主教的支持下,宣稱這一問題沒有討論的余地?;浇滩坏w色由白轉棕,就是教義也開始向第三世界傾斜。美國圣公會由于允許同性戀者當牧師,使得一部分較為保守的信徒分裂出去,他們轉而接受堅決反對同性戀的尼日利亞圣公會的管轄。這算是美國干涉非洲,還是非洲干涉美國?
其實,就是在西方國家之內,大量的教徒也是亞非拉移民。阿姆斯特丹可算是歐洲最世俗化的都市了,吸毒、賣淫樣樣合法。市中心的教堂只是古跡,周末禮拜時間也只見游客在閑逛。但是,走到黑人聚居區,簡陋的教堂卻是一個又一個,而且人滿為患。
約翰·保羅二世,以他的人格魅力,對內維護了一個質量重心迅速移向赤道以南的天主教教會的團結,對外改善了與新教、猶太教和伊斯蘭教的關系。宗教已走向全球化,基督教已獲得了普世性。這是教宗留給世界的新膚色,當考慮宗教問題時,我們必須有這樣一種新的眼光。在政教分離的原則下,對中華民族中的基督徒,為什么我們不能氣度寬宏地說,“這也是我們自己的宗教,這也是中國當代文化的一部分”?對他們和國外同宗的交往,為什么我們不能胸懷坦蕩地說,“這也是我們自己的宗教,這也是中國當代文化對外交往的一部分”?
(作者為旅美學者)
(責任編輯 蔡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