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人心】“日本抗聯”
楊靖宇親自接見,問他為什么要參加抗聯,他說:“日本侵略中國是不好的,俺也是個受苦人,俺反對這種做法?!?/blockquote>1938年6月19日和24日,楊靖宇指揮1軍教導團和2師部分部隊,兩次襲擊通(化)輯(安)鐵路的土口子隧道工地,解放了勞工200多人,有百余人當即參軍,其中還有個日本工人福間一夫。
福間一夫30多歲,個子不高,瘦,長臉,有點羅圈腿,是日本東亞土木會社的綁架子工,從不打罵中國勞工,還出頭為勞工要錢、爭待遇。被俘后,勞工都說他是好人,釋放他,他卻不走,要求參加抗聯。楊靖宇親自接見,問他為什么要參加抗聯,他說:“日本侵略中國是不好的,俺也是個受苦人,俺反對這種做法。”
福間被編入總部警衛旅1團機槍連,為8號戰士,大家親切地叫他“老8號”。
“老8號,你日本家里有沒有老婆呀?”
“有,還有兩個孩子。”
大家更感興趣的是:“你是個日本人,咋還幫著俺們打日本人?”
開頭,福間的中國話說不大好,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日本侵略中國是不好的,俺反對這種做法。”
“等到把日本人都趕走了,中國革命成功了,你咋辦呢?”
“你們的革命成功了,中國共產黨給俺開個證明書,證明俺在中國沒干過壞事,俺拿著回日本去鬧革命——俺們日本也有共產黨。”
抗聯有個日本戰友,大家覺得挺有意思,更受鼓舞??此灾蟀琢W映缘猛ο愕臉幼?,更覺開心、貼心、親近。對于這樣一個“日本抗聯”,是誰都想幫一把、照顧一把的,更何況“8號”前面還有個“老”字。福間不干。他體質不算好,行軍不落后,誰想替他扛會兒槍,他就臉紅脖子粗地拒絕。不過,這年深秋旅里把布和棉花分到個人手里,各自動手縫做棉衣,福間可真的傻眼了。那也不肯白受照顧,他給幫他做棉衣的人站崗。
1939年3月攻打木箕河木場,福間和戰友們剪斷鐵絲網,在機槍掩護下,沖到炮樓前投彈、射擊。偽警察隊長被打死之后,福間和大伙一齊高喊“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槍聲很快就停息了,幾個作惡多端的鬼子卻沒影了。天亮后,在他們的房間發現個地洞,一個戰士想下去探個究竟,剛到洞口,就被飛出的子彈打傷了。
福間走到洞口旁,用日語沖里面喊話:“我們是抗日聯軍,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再頑抗下去沒有出路,別替日本帝國主義賣命了,投降不殺。”
喊了幾遍,里面不時打槍,有的子彈就從頭前幾寸飛過。
福間恨恨地道:“投降不殺,不投降就殺!”
野副“大討伐”中,楊靖宇在濛江縣不斷分兵迷惑敵人,福間是隨韓仁和的一路,誘敵北上。輾轉幾縣,籌糧、作戰,福間和姜殿元等十幾個人主要是背糧。有人把糧食送到山邊指定地點,他們再背到密營里。要把糧食分散藏在幾處秘密地點,這樣出了叛徒多少也能剩點,隊伍全靠他們背的糧食熬冬、活命。
雪大,前面要有個身強力壯的人趟道。這個福間從來不爭,卻經常有意落在最后,因為最后的一個人要多出一份力——“埋溜子”(用樹枝把腳印掃平抹掉)。
1940年11月,東寧縣二道溝的密營,一個全連長帶個女兵下山去老黑山投敵了。寧安縣四道河子有密營,這個全連長去過那里。負責籌集給養的軍醫處長徐哲,讓姜殿元帶3個人去那里把被服廠的兩臺縫紉機藏起來,再把糧食背回來。大雪漫天中緊趕慢趕,也沒趕過敵人的汽車輪子,縫紉機被砸壞,200多斤稻子也被燒了。
路過穆棱縣大石頭河子,那兒有個鬼子經營的木場。姜殿元覺得不能空手回去,等到下半夜悄悄摸進去,每人扛出一袋面粉。黑燈瞎火走出十幾公里,天亮了,福間沒了。
姜殿元,離休前為東寧縣政協常委,吉林樺甸縣人,1936年參加1軍。老人說,“誰也不知道福間有痔瘡,還那么厲害。饑一頓飽一頓,常吃樹皮,好人都拉不出屎,他受得了嗎?俺連跑帶顛趕回幾里地,發現他趴在那袋面上,說他不行了。俺一聽完了,他什么時候說過熊話呀?脫褲子一看,脫肛了,出來手指長一截子,血漬糊啦的。老8號呀老8號,你怎么不早說呀?他笑笑,說歇會兒就好。俺攏堆火,讓他撅腚烤著,用手指慢慢地給他托回去,撕塊棉襖里子墊在烤熱的膠鞋底子上,再按在那兒。那兩天,有點工夫就這么給他整治。當時行了,一走道、一用點力氣又不行了,有時候咳嗽一聲又下來了,更不用說還得拉屎了。”
又走了兩天,來到“甩地點”(預定的集結地點)附近的一座山上,百多日偽軍跟了上來。他們把手榴彈埋在雪里,拉火繩拴在路邊樹上,敵人到那兒絆響了,再打上一陣子,然后交替掩護扛著面袋撤退。
子彈蝗蟲般追著,小戰士萬順負了重傷,福間也不行了。
兩個人各自架著一個人,另一只手拖著一袋面粉——那是營地戰友的命呀!小萬順已經不行了,福間把一顆手榴彈拿在手里,圓睜雙目:“你們不走,統統地死了死了的!”
當姜殿元帶人再趕回那里時,林中雪地上血糊糊的,福間一夫和小萬順的遺體被敵人肢解了,頭顱掛在樹上,骨肉扔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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