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痊愈”背后的藥物試驗

在李建平被確診艾滋病兩年多后，盡管沒有進行HIV檢測，但每季度一次的CD4細胞檢測結果表明，他越來越接近于一個健康人。但對于這個結果，甘肅省疾控中心主任醫師席滄海與天水市疾控中心主任劉寶錄理解不同，前者懷疑李建平最初的HIV檢測是不是搞錯了，后者認為這是服用他個人研制的中藥所帶來的效果。

在劉寶錄主任發表的論文中，他給包括李建平在內的8名艾滋病人吃的這種藥叫“扶正驅毒丸”。從2006年3月開始，劉寶錄主任就給他們免費試用這種加工成丸狀的中藥。據說這種神奇的藥來源于劉主任的一個秘方。李建平記得，劉主任對他說過，這個秘方香港曾經出很高的價他也沒賣。

南方周末記者發現，劉主任給艾滋病人發的藥其實呈黑色顆粒狀，裝在一個白色的塑料袋中，上面沒有任何標識。在一位藥品專家看來，這是典型的“三無藥”。

按照劉寶錄的說法，在給病人服用之前，他的藥已經經過了動物試驗。但是，我國藥品法第二十九條規定：研制新藥必須經國務院藥品監督管理部門批準，方可進行臨床試驗。而按照劉主任的說法，他的藥僅僅是“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知道”。

按照相關規定，臨床試驗必須遵守患者知情同意原則。劉寶錄對南方周末記者稱，吃他的藥的8名艾滋病患者都簽了知情同意書。但李建平說，他根本不知道劉主任是拿他做藥物試驗。劉主任跟大家講的是：藥里面有人參，可以提高免疫力，于是原本因為惡心嘔吐而不愿吃藥的病人們，才爭著吃起來。

據劉寶錄說，李建平的CD4值一度低到 100多（正常是500），完全是一個艾滋病人的特征。但在服藥之后，CD4值就很快上升。

但李建平說，他的身體真正恢復是在停藥之后。李建平承認，被確診得艾滋病后，他由于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著，體重一度降到八十多斤，走路一度搖搖晃晃、渾身哆嗦，加上因為腸炎一直拉肚子，他自己也深信得了艾滋病。

幾年來，除了劉主任的藥，李建平和其他7位試驗患者再沒吃過其他抗艾滋病的藥。按照2006年1月國務院頒布實施的《艾滋病防治條例》，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向農村艾滋病病人免費提供抗艾滋病病毒治療藥品。不過僅就李建平而言，這或許是件好事。

盡管涉嫌違反了多部醫藥法律法規，但劉主任的藥仍然獲得多方認可。比如，他以“扶正驅毒丸”為依托申請的科研項目“艾滋病中醫藥治療研究”，榮獲了天水市2008年科技進步一等獎，并由市政府發文獎勵。

劉主任根據8位病人服藥“效果”寫成的一篇論文，發表在2008年一期的《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中醫臨床版）上，題目是《中藥扶正逐毒丸治療8例艾滋病患者的臨床研究》（署名作者中亦有清水縣疾控中心主任張建國）。該篇論文的“討論部分”認為：從目前治療的8例患者來看，療效較為滿意，總有效率為75％。8例患者中顯然包括李建平，從論文發表時間看（2008年5月），李建平被宣布“病好了”后已過了大半年。顯然，作為一個“痊愈”的患者，他的價值在論文中被嚴重低估。

劉寶錄認為，“中醫藥治療艾滋病與抗病毒西藥具有幾乎相同的提高免疫力、抗病毒復制的效果，同時克服了抗病毒西藥易出現的不良反應”，據他講，目前全國有18個省在進行中藥治療艾滋病的研究。對于自己的研究成果因何未能推廣，他認為主要受制于宣傳不夠和經費有限。據他介紹，8位艾滋病人吃的藥，開始都是他個人貼錢的，一年之后才有了科研經費。

“中國民間防艾第一人”高耀潔在轉給南方周末記者的一份材料中提到，近幾年來，艾滋病領域內的醫騙子多如牛毛，五花八門，多是打著中醫的幌子。而早在五年前她就發現，不僅有假醫、假藥，有的艾滋病人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