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再無煤老板?
這是一個空前但難以絕后的群體,他們中有不會寫自己名字的農民,有貨真價實的經濟學博士,有遠道而來的冒險者,有轉身下海的教師與機關干部,有各種背景各種身份的淘金者。命運讓他們中的一些從石頭中淘出了金子,命運又把一些金子變成了石頭。
責任編輯:鄧科
煤老板——這個全中國最能體現暴富奇跡的群體——正在經歷“天堂”到“地獄”一樣的轉變。山西省所有登記在冊的中小煤礦都將被兼并。由于其在全國煤老板中占據絕對比例,因此外界普遍認為,作為一個群體,煤老板將退出歷史舞臺。在這個存亡交替的一瞬,本報記者先后三進山西,目睹了三晉大地上演的一系列隱秘糾結的博弈,目睹了煤老板最后時刻的悲歡沉浮、各施手段。而煤老板并不會全軍覆沒,它極少數的幸存者,極有可能從千萬、億萬富翁變成財富以數十上百億計的煤炭大亨,超級富豪將越來越多地從幸存者中誕生。
過頰即空。
不惑之年的煤老板遲章如此感慨。
9月12日,凌晨兩點,汾河之濱。他取出一小片沉香木,掰一絲碎屑嵌入中華煙里,一種據說能鎮定安神的暗香隨煙霧浮動在酒店房間。
平素很不喜歡出門的遲章已經3個月不曾回家,終日奔走在山西、北京等地。手機不時會響起,有陌生人問價:“幫你搞定,出多少?”
遲章和其他煤老板一樣,正處于命運的十字路口。今年4月,山西出臺“10號文”,為了消除此起彼伏的礦難,保護資源,一輪歷史上最大力度的煤礦兼并重組改革正式推進,三晉大地上所有登記在冊的兩千多家中小煤礦,將逃不過被國有化的命運。
這幾年不斷撩撥人們神經的“煤老板”,會不會隨著整合的進行而成為正在消失的歷史?
這是一個空前但難以絕后的群體,他們中有不會寫自己名字的農民,有貨真價實的經濟學博士,有遠道而來的冒險者,有轉身下海的教師與機關干部,有各種背景各種身份的淘金者。
命運讓他們中的一些從石頭中淘出了金子,命運又把一些金子變成了石頭。
但是他們并不會因此而完全消失。記者在山西采訪近兩周,無聲的博弈正在當地低調卻激烈地上演。而經由一次次“火焰山”之后,他們中的一小部分正在從以千萬或億計算身家的煤老板,搖身變成以十億百億計算的煤大亨。
最后時刻
這是決定每個煤老板命運的最后時刻。
9月初的山西,雖然秋雨乍寒,卻從白天到夜晚都四處升騰著一種隱秘的熱氣。
按省政府的計劃,以7家山西省國企為主的大家伙們將在這個月接管煤礦。而眼下,意向性的框架協議才基本簽訂完,真正談成價格的,100個礦中攤不到1個。
與煤有關的政府官員們幾乎天天下鄉。在一些基層,著急的官員們將兼并主體和還沒簽訂框架協議的煤老板們拉到一起,不簽不讓走。還有的地方,誰不簽,稅務局就馬上出動去查賬。
國有煤炭企業的人每天早上7點就忙著給雇用的律師們打電話,催問頭一天的談判進度。猛然吞下太多煤礦,以至一時之間找不到人管理的國企開始登報招聘礦長。
一場大規模的煤焦反腐也在同時進行,一批官員受到處理,據聞還要一個一個項目地查,官員們從此再無人敢出頭替煤老板們說話,無論是利益攸關,還是出于同情,或是為了反映現實以推進工作。
而煤老板們,從浙江、福建、海南、云南等四面八方飛回山西,沒日沒夜地投入這場決定他們命運的談判。
他們每天穿梭在各個豪華酒店,挨個與各色人士會面,隨時打算奉上禮金——擔心有時太厚不便攜帶,有些車的后備箱里會備著面值是人民幣十倍的歐元。他們的電話時不時會響起,不斷會有自稱誰家親戚的神秘人士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一輪輪談判,正在煙霧繚繞的辦公室、會議廳、酒桌或KTV中進行:有和評估公司談的,希望能被評估得盡可能地高一點;有和外資談的,希望借著外資的身份獲得某種庇護;有人和國有企業談,希望能早點見著現金;有人和兼并主體談,乞求被對方整合;有的在和村里談,搗鼓著村民上去跟國有礦鬧騰;有的在和其他煤老板談,希望能將產能迅速提高到90萬噸,再去整合別人(10號文規定只有產能達到90萬噸/年的礦井,才能去整合別人,整合兼并完成后單井產能也必須達到90萬噸/年);有的在和周邊的小煤礦談,希望能借機抄底收購一些小礦,再打包賣個更好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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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