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余理】“自證清白”自己就不清白
在這場輿論狂歡的背后,還站著數量龐大的艾滋病毒感染者和“坐臺小姐”,他們知道此事后會想什么?假如是他們受到這樣的攻擊,又如何去“自證清白”?
責任編輯:蔡軍劍
閆德利事件的核心是她遭到了誹謗。不管她是不是艾滋病毒攜帶者,是不是賣淫女,都不應該遭到攻擊
閆德利在北京一家餐館打工,假如不是有人冒用她的名字寫博客,她幾乎沒有機會出名。一夜之間,她成為萬千網民咒罵的邪惡的下賤女人;又在一夜之間,她成為清白無辜、含冤受屈的當代竇娥。媒體為什么轉怒為憐?因為她能“自證清白”。
那個博客宣稱她是感染艾滋病毒的賣淫女,正在通過性渠道瘋狂報復社會,并公布了279名男性的手機號碼,還以創造流行語的口氣說:“我的人生既然已經爛了,那就要爛出名氣”。
媒體果然上當了。賣淫女歇斯底里,眾嫖客自作自受,這樣的新聞百年不遇,媒體如獲至寶。閆德利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艾滋女”。在幾乎沒有任何采訪證實的情況下,“艾滋女”的故事在多家媒體上傳播,無數網民以道德的名義對她進行譴責和辱罵。
閆德利家鄉河北容城的縣委縣政府急了,為了不“損害容城的形象”,讓警方和疾控部門多次聯系閆德利,希望她回家接受檢測并配合調查。政府和公眾輿論要求或者期待她做的事情,就是“自證清白”。閆德利來到容城縣疾控中心查艾滋,檢測結果呈陰性;她的血樣又被送到保定疾控中心復檢,依然呈陰性。這還不夠,她又在疾控中心人員的陪同下,趕赴北京權威部門進行第三次檢測,最終證實未感染艾滋病毒。同時,她詳述自己的工作經歷,以證明沒有當過“坐臺小姐”。
一個沒有任何艾滋病毒感染癥狀的人,要在不同的地方連續檢測三次,就為了證明所謂的清白。這個“清白”對政府、媒體和公眾是如此重要,聽到結果之后,政府宣稱要開新聞發布會,媒體開始自我檢討,網民們的辱罵轉向陷害她的黑手。我不禁為她感到慶幸,同時也為另外一些人群感到悲哀。在這場輿論狂歡的背后,還站著數量龐大的艾滋病毒感染者和“坐臺小姐”,他們知道此事后會想什么?假如是他們受到這樣的攻擊,又如何去“自證清白”?
這讓我想到接二連三的“處女賣淫案”。若干從來沒有性交經歷的女青年,被警方誣為妓女,為了“自證清白”,去醫生檢查處女膜。一旦發現“那薄薄的還在”,媒體就能理直氣壯地為她喊冤,警方也無話可說。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2002年,江蘇鹽城女青年金某被警方指認為賣淫女,金某證明了自己仍是處女之后,警方辯解說處女也可以賣淫。警方和輿論似乎不知道,更應該強調的是,非處女也可以不賣淫。2009年發生在昆明的“小學生賣淫案”中,警方發現對方在查驗處女膜時造假,立即反敗為勝。就這樣,社會公正寄生于一小片肉膜。我不知道全中國婦女中處女和非處女的比例,猜想后者要遠遠多于前者吧,當她們受到同樣的冤屈時,又如何去“自證清白”?
檢查處女膜本身就是荒謬的,造假不過是這種荒謬逼出的辛酸鬧劇,警方及當地宣傳部門竟然作為把柄牢牢抓住,實在是對現代文明的侮辱??杀氖枪娪秩绱速I賬,過度關注處女膜以致忘記了事件的核心,那就是公權力有沒有被濫用從而損害了公民權利——包括非處女和賣淫女都同樣享有的權利。
同理,閆德利事件的核心是她遭到了誹謗。不管她是不是艾滋病毒攜帶者,是不是賣淫女,都不應該遭到攻擊。甚至是一個罪犯,你也不能冒他的名開博客,無中生有地說一些損害他的名譽的事情。警方應該把力氣花在調查誹謗事件本身,媒體也不應該津津樂道于她的“自證清白”。(作者為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