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應該拿出一個頻道啟迪心靈——對話時間

現在的人沒有什么價值觀,只想出鏡

人物周刊:為什么一看電視就要生氣?

時間:新聞語言發展得如此之慢,這是我沒有想到的?,F在直播增加了,知道了同期聲的運用。但審美習慣還沒有建立起來,個人化的語言、發人深省的語言、老百姓愛聽的語言,很少有人琢磨這個。

很多習慣不好。一有大事件發生,如果外部環境嘈雜,出鏡記者就聲嘶力竭猛喊。連基本常識都沒有,外面的聲大,話筒是有指向性的,你嚷嚷什么。人家在家看電視就看你著急了。最可笑的是“請順著我左手邊看”、“我手里拿的是……”,不是手里拿的,難道是腳里拿的嗎?這不廢話嗎!

我一直要我們部門的年輕人少說廢話,稿子里出現“看來”我就算錯字,一個字扣50塊錢。你罵他兩回罰他幾次,“看來”、“由此可見”這種廢話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1988年在新疆拍攝紀錄片《我愛你地球》 圖/時間

1994年在秦嶺拍《東方之子》,左一朱晉洲(攝像);左二時間;左三溫迪雅(主持人);左四張朝夕(編導)

人物周刊:你開玩笑說想調到播音部,那里有什么問題是需要你去解決的?

時間:那兒沒教練員,運動員在輔導運動員。很多人覺得我就得說提示器上的話,這是編輯好的,我是播音員,就該這么做。

這是別人的話,你在這兒說你好意思?怎么著也得加點自己的。這個觀點就需要我去灌輸。別人寫的就是好的嗎?你得有改的本事、改的技巧,得知道哪段是最打動人的,你可以把哪句話提前。我可以去傳授“說什么”和“怎么說”的問題。

人物周刊:可是《新聞聯播》不就是以一字不錯、一字不亂為第一標準嗎?

時間:不是所有節目都是《新聞聯播》,還有《新聞30分》、還有《朝聞天下》,不能說所有的改革都從首鋼干起,咱們可以從小崗村干起。

人物周刊:你覺得現在央視有沒有特別好的主持人或出鏡記者?

時間:有,新聞中心的幾個“老人”,他們是在我們的價值觀的影響下成長起來的?,F在的人沒有什么價值觀,只想出鏡,出鏡干什么不知道,覺得出鏡了就踏實了。不少人就想這輩子都活在虛榮里。一位美國名主持說過:“每次出鏡我都感覺是在和世界對話。”你看看人家的抱負。

人物周刊:假如你去了,你會怎么做?

時間:先搞培訓,找幾個學者、專家從知識儲備開始下工夫。電視最核心的還是主持,必須有自己的品牌主持。什么樣的人能打動觀眾?有個性的人,而不是在那兒板著臉說套話的人。

記者直播時有不手忙腳亂的嗎?

人物周刊:地方臺對央視的沖擊相當大,你怎么看?

時間:目前市場最大的是電視劇和綜藝節目。電視劇有像《潛伏》這樣的好東西,說明標準是有的,沒那么多是因為水平不夠。綜藝節目也有好的,像湖南衛視的《快樂大本營》、《天天向上》。一些地方臺不上星的民生新聞類節目也非常出色,像《南京零距離》。

何炅和謝娜是我見過的國內最好的主持人,他們走過了從說假話、套話,到說人話、真話的過程,又有機智。

人物周刊:你很喜歡謝娜?

時間:我是從專業上尊重,她很本色。為什么央視的屏幕上不能出這樣的主持人?中央臺記者在直播時有不手忙腳亂的嗎?很少。沒有良好的語言習慣,在隨機的狀態下,你做的東西是看不下去的。

人物周刊:你在發掘和培養主持人上有獨到之處,白巖松、崔永元、王志、董倩都是你推到屏幕前的,你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有好的語言習慣?

時間:主持人不是培養出來的,人家本來就出色,咱們不過是發現者和引導者。

我選擇主持人有我的標準,就是他必須有自己的獨立性,他的語言必須個性化。沒有廢話是第一位的,然后就是有沒有更好的話來代替。當初《東方之子》主持人的要求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10年前新聞中心就說要培養名主持人、名記者。但名主持人不是培養出來的,是推出來的,人家先天就不錯。名記者也沒有培養出來,到現在也沒有誰干記者出了名。這個機制就沒把主持人當重要元素來看待。都說新聞立臺,其實應該是主持人立臺。

人物周刊:有的人說,現在中央臺給人的整體印象是嚴肅但不權威。

時間:如果要做權威媒體,而不只是大媒體,你的權威性建立在公信力的基礎上,那你就得面對社會的不同聲音,你要有所積累、有所反映,關鍵時刻有所表態,哪怕是開一個夜間的討論窗口。

不是橫著、豎著飛飛字幕,把電視畫面用信息填滿,天天直播,你的影響力就能做出來的。還得再加一個注腳,要靠新聞評論立臺。我們的領導認為評論節目不好搞,要回避。我認為問題是沒有找到像樣的評論員,而不是內容受限制。實際上任何問題都可以談,就看你的評論員有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政治智慧。

現在媒體語言已經從紀實語言、娛樂化語言升級到了多媒體語言?!锻L城》和《東方時空》曾經為電視行業樹立紀實語言的標準;但娛樂化風潮中央視影響力逐漸衰減;即將到來的多媒體時代中,央視要放下架子,利用原有的公信力,用媒體行動、新聞行動,鑄造新的傳播價值。

悅人耳目的事做得太多,啟迪心靈的事做得太少

人物周刊:央視的哪些問題你最憂心?

時間:我剛開始工作時只有一個頻道,領導催著做節目,因為做節目的人太少了?,F在崗位化了,分工明確,收入和工作量、收視率掛鉤,悅人耳目的事做得太多,而啟迪心靈的事做得太少。

紀錄片是電視行當里最有文化品位的體裁,但我們現在面臨什么問題?沒有投入,甚至沒有播出時段。

電影是虛擬的,你從電影院出來就回到現實了。但電視這東西,滲透進了每個人的客廳、臥室,是最有影響力的。

我們有那么多頻道,至少應該拿出一個頻道來。即便沒有一個頻道,也一定要拿出專項資金支持啟迪心靈、帶有文化品位的節目。

人物周刊:你是較早借用“外腦”的電視人,把一些非電視行業的人帶到行業里來,乃至催生了“電視策劃人”這么一個新行當。這個想法怎么來的?

時間:我們水平不夠。就事論事有點感覺,或者把新鮮事物傳遞出來,有點本事。但你也就是看個熱鬧,想看出門道就只能找學者。

把有個性的學者呈現在屏幕上是值得不斷去做的事,但現在做電視的人并沒有辨識能力,把假學者當真學者去追捧,這是惡性循環。

人物周刊:最近讓你覺得比較有意思的事是什么?

時間:我在做“我的人民XX”系列,包括人民思想家、人民藝術家等等,給一些對中國產生過影響的學者、大家拍照片。

還有10來年我就退休了,我已經進入倒計時了。從1983年在中央臺實習到現在,這么多年有很多遺憾,立足媒體受很多限制。如果僅僅為宣傳需要拍,很多學者往往被忽略,我要給他們樹碑立傳,三五年內,我要自己辦個展覽。

另外,我做了那么多年的人物欄目,沒有真正滿意的作品。我跟王韌說了,我要給他們的《大師》欄目做一期水利科學家黃萬里。新中國成立以來一直講真話的知識分子就是黃萬里。“自古以來,文人無骨”,但他是文人鐵骨,我佩服他。當然現在他的很多事在媒體上不太好說。

人物周刊:現在你希望自己能做成什么事情?

時間:我希望一方面在媒體做些有意義的事,另一方面做符合我個人價值判斷的東西——這些東西我要自己完成,而不是依靠供職的這個平臺。像崔永元做口述歷史的整理,也完全靠個人能力。

到這個年齡,有一批人在做這種對得起歷史、對得起良心的事。我掌握電視語言比較早,有這方面資源,認識基本成熟,不做愧對自己的經歷。

(實習記者劉暢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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