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罵張藝謀?——張藝謀批評史
期望一部電影只是一部電影,一個張藝謀只是一個張藝謀,不要一種聲音長期占據公共空間,亦不要一個張藝謀總是淪為中心話題。
責任編輯:袁蕾 實習生 王華
編者按:我們制作一份清單,張藝謀批評史。目的不是清算張藝謀,亦不是清算批評張藝謀的人。不是為了留戀過去,甚至不是為了關切今天,倒是為了期望將來。
期望我們有更多樣的創作,有更多種的聲音,亦有更多的平和;期望我們終竟不免時代的烙印,卻能夠不受時代的綁架。
期望一部電影只是一部電影,一個張藝謀只是一個張藝謀,不要一種聲音長期占據公共空間,亦不要一個張藝謀總是淪為中心話題。
這一層家常的意思,說給我們的電影業者、觀者、批評者、管理者,和我們的媒體同業。
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是拍部《活著》,也會被人罵。——張藝謀
謝晉走了,張藝謀來了
“張藝謀的淪落,終究是電影制度的問題。一個問題成堆的電影體制,把好端端的張藝謀變成了一個文化怪物。這個富于才華的導演,最終辜負了我們25年前對他的熱烈期待。”文藝批評家朱大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當年對張藝謀的捧,是從對謝晉的貶開始的。
據朱大可回憶,最早批評謝晉的是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的李劼,在上海的滬西工人文化宮影評組主辦的一個電影講座上,首次提出“謝晉電影時代應該結束”,贏得在場工人影評員的熱烈掌聲。
1986年7月8日,朱大可在《文匯報》上發表了《謝晉電影模式的缺陷》,這些缺陷包括“謝晉電影的商業性質”,以及“標準的好萊塢審美眼光和習慣”:“更令人不安的是謝晉一味迎合的道德趣味,與所謂現代意識毫無干系。”
文章被大量轉載,引發了關于謝晉電影的大討論。
李劼發表了《謝晉時代應該結束》的文章。認為謝晉這位頗有才氣的導演,在銀幕上向四周“團團作揖”,以換取一片“熱烈而盲目”的喝彩聲和掌聲。
“當時評論界的批評鋒芒所指,與其說是謝晉電影的媚俗,不如說是謝晉電影在權力面前的卑躬屈膝。”李劼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說。
對張藝謀電影的挖掘,是在這場批評后不久發生的。“大概是1987年,《紅高粱》到上海首映時,《文匯報》的文藝部主任給了我一張票,叫我務必看一看。我去看了之后,覺得有些新意,在隨后由《文匯報》舉行的討論會上說了這意思。”李劼說,出席那個討論會的,都是當時所謂的先鋒人物,比如張獻、孫甘露、格非等。“《紅高粱》在上海文藝評論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肯定,甚至有人當場表示,這是中國電影界的一個盛大節日?!都t高粱》向世人表明了,中國電影不再按照權力意志炮制,而是隨著創作者自己的意愿編導。”李劼說,對謝晉的批評給以張藝謀為代表的第五代導演登場,掃清了道路。
幾個月后,《孩子王》上海首映式上,陳凱歌高興地對朱大可說:“你的刀捅到了中國電影的肺葉子上了。”“對《紅高粱》的肯定,確實是希望中國電影有所改觀,突破謝晉模式。”李劼沒想到的是,“張藝謀后來會變得謝晉第二,并且比謝晉還要謝晉。”
2009年2月,張藝謀在北京參加2008CCTV體壇風云人物頒獎,他獲得體壇風云人物評委會大獎,作為北京奧運會、殘奧會開閉幕式總導演,張藝謀兩次登臺領獎,他已經被看成北京奧運會的代言人 圖/曉晨
張藝謀在《活著》片場。在李劼看來,張藝謀拍大片是無奈,也是必然:“《活著》的遭禁使張藝謀面臨如何活著的問題,最后張藝謀選擇了謝晉的團團作揖,為了他的電影事業能夠繼續活著。” 圖/CFP
朱元璋式的傳奇
張藝謀是用來推翻“謝晉模式”的“武器”,但張藝謀從來就不是這其中一員。
張藝謀一出生,父親頭上就頂著“歷史反革命”的帽子,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的他,從小心理和性格就很壓抑、扭曲。
1978年9月,超齡6歲的工人張藝謀幾經周折,破格進入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學習。由于當年學院招生過多,開學不到一個星期,就有人貼出大字報,針對學院擴大招生名額和破格錄取學生的事,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已經入學的張藝謀經歷了退學、再入學,兩進兩出才艱難完成了4年的學業,這不是他的同班同學陳凱歌、田壯壯等人所能體會的。
“張藝謀登上電影行業的歷史舞臺,是一個劉邦式的故事,一個朱元璋式的傳奇。”李劼總結說。
1988年2月23日,《紅高粱》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這是中國電影第一次在西方A級電影節中獲得大獎,消息傳回中國,被認為是“為國爭光”,當時的國家廣播電影電視部還舉行了慶功宴。
然而,僅僅三個月后,風向就開始變了。1988年5月起,以《中國電影報》為大本營,發表了一系列對《紅高粱》的批評文章。
5月5日,《中國電影報》將這部作品稱為“丑化、糟蹋、侮辱中國人的影片”。10日,該報再次刊文《干涸的心田》,將批評的調子升為“辱華”。
此后,《文匯報》同時刊登了批評和肯定《紅高粱》的文章,作家白樺是支持者之一:“‘紅’片表現了舊時代的民俗、民風以及私生活等,我并不覺得這是迎合洋人的口味,傳統性很強,恰恰接近過去的生活真實。”
當年的廣播電影電視部副部長陳昊蘇在《人民日報》海外版撰文說:“如果一部影片在國外獲了獎,我們反而太敏感,很警惕,總認為外國人搞了什么鬼,以致于原來自己認為是好作品也不敢再說好了,這難道是有信心和自尊心的表現嗎?”
“謹小慎微”的張藝謀對批評尤其敏感:“《紅高粱》在籌拍階段,有人指責‘張藝謀在《一個和八個》里就歌頌土匪抗日’,等到《紅高粱》上映,又有人指責‘《紅高粱》里的人物活得混混噩噩,缺乏崇高感’。”
其實不光是張藝謀,陳凱歌的《黃土地》也被批評“沒有跟上火熱的時代步伐,展示了中國蒙昧落后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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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莫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