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女之母”王平 幸虧沒早看《美國偶像》

湖南衛視給全國電視同行起到兩個作用：一個是模式，一個是信心。湖南的天然環境并不好，但人文很特別，要做事，就要有一種決絕的勇氣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旅游衛視出現的綠屏，成了新年里一場有點意外的電視媒體景觀。這是原湖南衛視副總編輯王平擔任海南廣播電視總臺副臺長兼旅游衛視臺長之后的手筆。

綠色的旅游衛視，是王平重新開始電視探索的一步。在過去的十多年里，她在湖南衛視的電視改革工地上做到了一個“工程師”所能達到的極致，她與眾多出色同伴付出的努力，讓一個地方臺節目呈現了令人側目的生長。她希望如今所在的旅游衛視能夠體現出適應未來生長的某種可能。

王平坐在旅游衛視位于北京三元橋附近的辦公室里，輕言慢語，她覺得“一年到頭多愁善感的時候不多，但是每到年終歲尾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感覺”。

王平　圖/俞元鼎

這個曾經只想當一名好老師的湖南女生，沒想到自己會在媒體里一干就是20年。

1990年，從湖南師范大學歷史系畢業的王平為能夠留校當一名老師而感到慶幸，那一年畢業的學生大都被要求去到基層鍛煉。

媒體的事業，在彼時跟王平無涉。盡管她擁有不錯的口才，但那也只是在學校辯論隊里偶露頭角。她是學校辯論隊的四辯，負責最打動人心的總結陳詞。一辯，是中文系研究生王志，后來成為了央視的主持人。

那是一個辯論興盛的年代。王平能記得其中的諸多趣事，比如，面對來自對方辯友的某次詰問，己方舉例反駁說，一個教室里有50個學生坐著，這時候一陣風吹過，我在學生中第一個打了噴嚏，這到底是我的問題，還是風的問題？

此時的時代風向在局部有了些許變化。湖南廣電系統開始改革，湖南廣播電臺第一次公開向社會招聘。

這陣改革之風讓王平打了噴嚏。她參加了這次招聘。這成為她生活的一個轉折。經過千里挑一的選拔，她成了湖南廣播電臺的主持人。“我是湖南廣電改革第一步的受益者。”王平說。

王平在湖南廣播電臺一干就是7年。那是采編播控一體化的主持。素材自己去采，自己去播。新聞、財經、娛樂、談話等各式節目，王平都做過。“這很鍛煉人。”

1998年，湖南衛視開始了影響中國電視界的改革。其中有一檔在早間播出的節目叫“瀟湘晨光”?，F為海南廣播電視總臺臺長的丁暉，當時是那塊改革試驗田的總負責人。

王平為這道改革之幕拉開時透出的光芒所吸引，盡管當時還懷著孩子，她還是決定從廣播電臺去到電視臺。

對于電視，她完全是個新手。剛到電視臺的時候，她甚至連磁帶盒都不會打開。在電視臺里，很多人都不認識她。搞清潔的人也問她，你在這是干什么的？王平說，我也是打雜的。

“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不會游泳但敢去劃水的人。你也可以理解為無知者無畏。我生活中膽子很小，不知道為什么，做事情時常常會表現出勇氣。包括‘超女’很成功之后，看的人會說，這不像是你做的。”

“瀟湘晨光”這檔早間節目里的娛樂資訊部分，發展成了湖南衛視的音樂節目“音樂不斷”。“音樂不斷”做出了中國內地最早的歌友會。

“當時臺灣的唱片公司開始進入內地，找了兩個企宣，很巧，我們3個人坐在一起聊天，就說，那我們做一個節目吧。這樣就有了一個歌友會。最盛的時候，周杰倫來內地第一場歌友會在那。劉德華去我們那，一分錢也沒要。”

這些都為王平做更大的音樂比賽類節目打下了基礎。

然后就是萬眾矚目的“超級女聲”。2005年，對王平和湖南衛視來說耀眼得令人暈眩。王平半年時間里平均一個星期飛3個唱區。作為“超級女聲”總導演，她獲得了“超女之母”的稱呼。

除了3屆“超級女聲”，王平和她的團隊還創作了3次跨年演唱會。她在湖南衛視做的最后一個節目，是2008年初的雪災晚會。

2009年6月，王平離開湖南衛視，加盟旅游衛視。這是新的開始。重新開始總是意味著諸多不容易。王平喜歡《簡·愛》里的一句話：生活就是含辛茹苦。

人物周刊：3屆“超級女聲”是你的代表作，曾有一種說法，說“超級女聲”是照搬國外選秀節目。

王平：很多人都說我們抄襲“美國偶像”，我真的不那樣認為。做完2006年的“超女”，我去美國，那時候魏局（魏文彬）在哈佛大學有個演講，在那個空檔，我才把“美國偶像”拿出來看?？戳酥笪液軕c幸，幸虧我沒有早看。

2005年我們很火的時候，我跟我的團隊說，不要看，趨利避苦是人的天性，有一個現成的模式在那，你一定會想，按那個現成的模式走吧。但我們沒有看，我覺得中國人的情感和美國人的情感不完全一樣，整個節目的鋪陳、積累、爆發，必須按照中國的審美情趣來，如果簡單地照搬國外，就達不到后來的效果。

人物周刊：在湖南做電視，帶給你怎樣的經驗？

王平：我離開湖南衛視之后發現，湖南電視給全國電視同行起到兩個作用：一個是模式，一個是信心。湖南的天然環境并不好，但人文很特別，要做事，就要有一種決絕的勇氣。不像在北京，一件事情不成，總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但在湖南，你必須一件一件地做成，才有可能繼續做后面的事。機會很寶貴，必須抓住，不能失手。

人物周刊：崔永元說，“收視率是萬惡之源”，你怎么看待收視率？

王平：當時湖南衛視定位于娛樂，你怎么確定你在娛樂這一塊做到了很大的份額？沒辦法，你需要用數據說話。中國的電視業現在也只有這一套用收視率來做檢閱的辦法，如果沒有收視率，大家就沒了比照的系統。

但我也在思考，如果全國所有的電視臺全擠到一條路上，實際上也不對。特別是中國這么大的一個市場，又是當下這么多元的社會環境，如果僅用一套收視率來做衡量，又會忽略差異性，掩蓋成長性，會產生過于激烈的同質化競爭。

中國電視業的發展，需要專業臺的出現。國外有很多專業臺，都做得很好，而收視率是不支持專業臺的。

人物周刊：把旅游衛視建為“綠色頻道”的想法是怎么提出來的？

王平：海南要建國際旅游島是一個契機。2009年10月，我們臺開研討會，大家在想明年旅游衛視是不是要有概念的提升。當時提出“綠色”后，有一些不同的討論：比如經營的同事會說，這個概念太高了，可能會影響客戶的投放。做內容的同事又會覺得，“綠色”已不是一個新詞了，受眾對這個詞已出現了審美疲勞。

還有一種聲音說，旅游相對來說偏奢侈，會消耗更多資源。那時還沒有想到，哥本哈根全球氣候峰會的事會這么熱。我們覺得，其實更應提倡綠色旅游，有閑錢旅游的人，更應具有環保意識、公益心態。

人物周刊：“綠屏”是怎么想到的？

王平：“綠屏”其實是來回考慮很久之后的決定。有人會覺得，這種方式是不是太做秀了？既然電視本身就是一個秀場，為什么不秀一個電視頻道自我的主張呢？有句話怎么說的：凡是大聲倡導的，恰好就是嚴重缺乏的。

人物周刊：以前做節目制作，現在還負責運營，是很大的挑戰嗎？

王平：你可能會發現，每件事情都不是你完全可以做好的，你也沒那么多精力。你需要搭建一個系統，集結更多有傳媒理想的人一齊努力。有朋友說你本來只是一個工程師，現在變成了一個廠長。（笑）

人物周刊：你離開湖南衛視，沒有帶走舊同事，為什么？

王平：調我來旅游衛視的丁臺（丁暉），有一次批評我，說我不像在湖南那么勇敢了。我說有的朋友評價我，說我太勇敢了，就這么一個人來到這里。不過還好，不同的地方，就會有不同的平臺，不同人的一種新組合。

我看了邁克爾·杰克遜那部傳記電影，其中有兩句話，我跟我團隊的人多次分享過了：第一，人生在世，能夠全情投入地做一件事情，是不容易的；第二，我們一定要和真正的高手合作。